欧洲东以乌拉尔山脉、乌拉尔河,东南以里海、大高加索山脉和黑海与亚洲为界,西隔大西洋、格陵兰海、丹麦海峡与北美洲相望,北接北极海,南隔地中海与非洲相望。把这些土地加起来也就是一千万平方公里。有现在中华民朝国土的三分之一。
欧洲各国人口总和超过3亿,不到中国的一半。如果按照中国现在的人口增加速度来看,到了1900年左右,中国人口大概能到欧洲总人口的3倍。
李新不想嘲笑欧洲分裂成十几个国家,而且还在继续分裂。如果欧洲真变成统一的大帝国,以欧洲现有的工业实力与人口,中国必须非常非常重视欧洲帝国。别的且不用说,一个统一的欧洲帝国只怕完全有能力把中国撵出非洲。
从现实利益来讲,分裂的欧洲对中国来说是一个天大的好事,而不是值得嘲笑的对象。
很多事情从单纯的利益角度来看待,就会变得非常有趣。李新有时候在想,如果当韦泽陛下面对的是一个完全统一的欧洲帝国,中国解放战争的难度只怕大到令人绝望。
所以从汉堡乘船离开德国的时候,李新对此次摸底的成果很满意。德国的首相,大臣,皇帝,还有诸多议员派系的首领,李新和他们都见了面,并且交流了对很多问题的看法。令李新最满意的是,即便是李新在说了那么直白的话,在李新离开柏林的时候,报纸上还是刊登了一件事,“俾斯麦首相决定,禁止俄国的有价证券在德国银行进行抵押”。
俄国正在进行第十一次俄土战争,俾斯麦首相选在这么一个时候禁止俄国有价证券在德国抵押,这个时机绝妙的让李新拍案叫绝。
编号为“中游0095”号的中国外交部专属游轮上不仅有中国外交人员,还有一些搭乘中国船只前往英国的德国议员。在习惯了中国船只通用的艾草熏香之后,德国议员对这艘一万五千多吨的船只赞不绝口。
船上铺设了柚木甲板,房间里面也是如此。乘坐的人不多,所以乘客们都分到了头等舱。整个房间都铺了地毯。墙壁上加装了石膏层,还贴了漂亮的壁纸,与德国顶级旅馆相比绝不逊色。
每一个舱室都有自来水,拥有独立的厕所和浴室。厕所里面采用坐便式的抽水马桶。浴缸则是整体陶瓷烧制而成。不锈钢水龙头经过电镀锃光瓦亮。大块的镜子更是清晰明亮,即便是晚上,电灯完全驱逐了舱室里面的黑暗。
四月的北大西洋气温依旧很低,这艘中国游轮就显示出优势来了。与德国那种烧壁炉的高档旅馆不同,中国游轮上采用壁挂式暖气片,清洁、温暖、安静。这又全面超过了德国的顶级旅馆。
在船上还有冷库,在冷藏与冷冻已经明确分工的情况下,饭桌上的主菜是新鲜的牛肉以及美味的金枪鱼。蔬菜更是鲜嫩,船上的温室与栽培室合二为一。看到了泥土,在大海上行动的人们感受到了袖珍陆地的感觉。
“如果德国也有这样的船就好了。”在饭桌上,德国议会议员们纷纷感叹。
李新抿了一口中国北美生产的冰雪白葡萄酒,橡木桶的味道与冰雪葡萄的浓郁酸涩感着实令人舒爽,与奶汁对虾完全是绝配。享受了几口美食之后,李新才笑道:“如果贵国能够进口中国的游轮,我向大家保证,你们能够用上吨位在35000吨以上的游轮。欧洲航行根本不算什么,就是横渡大西洋也不在话下。”
“不用三万多吨的游轮,我觉得这艘船就没有任何问题。”南德的莱因哈特议员说道,“如果买到这样的船对德国来说就很足够了。”
其他议员们也纷纷赞同的莱因哈特议员的观点,英国有能够停靠几万吨轮船的港口,德国虽然也在兴建,但是本身却没有。在海上航行,自然是吨位越大越好。不过单纯考虑船只而不考虑港口,这并非是明智的做法。
李新听了议员们的发言之后,他笑道:“若是诸位觉得这艘船不错,如果价钱合适的话,你们可以买下这艘船。当然,如果德国允许合资公司的话,我们中国也可以用这艘船入股,与德国航运业进行合作。”
“真的么?”莱因哈特议员猛灌了一大口葡萄酒后,带着点醉意说道。
“当然是真的。”李新以前是商务部出身,如果他不是调到外交部当部长,现在只怕已经是商务部部长。所以接到韦泽提出的在欧洲推广中国产品的命令,李新在很认真的在执行。在这方面,李新非常认同韦泽的观点,好东西就是要拿出来在全世界卖,还要大卖特卖。
莱因哈特议员却没有因此而大喜过望,李新知道这位议员家里面就在德国的航运公司有相当的股份,这种表现就显得很是古怪。
“现在德国的政策是高关税壁垒,以前北德就是通过关税同盟组织起来,莱茵河流域的南德原本支持法国的自由贸易政策。现在德国统一,按照现行政策,进口这种船只的关税高的吓人。买船是买不起的。”也许是趁着酒劲,也许是早就有过这方面的努力,莱因哈特议员用很不满的语气讲述着他的看法。
德国统治阶层对德国现行的贸易政策意见比较对,或许是美酒催人醉,酒后吐真言,梅乃德议员则提出了不同的看法。“现在东欧的农产品价格这么低,如果不推行高关税,国内的农业怎么能受得了。”
这位梅乃德议员全名劳伦斯?冯?梅乃德,这名字一看就是容克贵族。容克贵族们经营农场,他们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外国廉价农产品的冲击。
“最近首相拒绝俄国的有价证券在德国银行进行抵押,不也是因为俄国佬从来不遵守商业信用,借钱不还是常态。而且俄国本国法律在清算方面做得极差。德国投资人想根据这些有价证券去俄国进行清算,有几个不是被俄国人坑的哭爹叫娘。”梅乃德议员继续发表着支持俾斯麦首相政策的发言。
莱因哈特议员听了一阵,终于忍不住在中国外长面前对本国议员反唇相讥了,“针对性的政策固然很好,但是整个政策是一刀切。关税壁垒,出口导向,整个德国产品的利润都被那些外国企业拿走了。而我们想进口更好的产品,却被高关税阻挡在外。包括组建股份公司也是如此,为了打击所谓的偷税者,避免通过股份公司的方式来避税,帝国财政部的政策是宁杀错不放过。我不认为这种政策是正确的。”
“如果不保护德国的产业,不利用德国现有的资源来发展德国的产业,难道和英国人一样闹经济危机么?”梅乃德议员很明显是个贸易保护主义者,对于莱因哈特议员所抱持的自由贸易主义非常反对。
“贸易保护就不会有经济危机不成?如果贸易保护就没有经济危机,那美国的经济危机又是怎么来的?”莱因哈特议员看来颇有世界范围内的眼光,他很正确的举了同样实施贸易保护主义和关税壁垒的美国做对比。
李新津津有味的听着德国上层的争论,在当下的世界上,持自由贸易主义的国家不多,英国是旗手,法国人也有样学样的搞着贸易保护。其他的主要工业国基本都是打着保护本国工业的旗号搞着贸易壁垒。
与这些国家相比,中国的政策很难说是哪一种。现在中国工业发展很快,在全世界正处于攻城略地的阶段。最近几年,中国的国有企业不断退出很多产业,例如针线行业曾经是国有企业中非常赚钱的一个行当,然而在韦泽的强令下,国有企业彻底放弃了针线行业,现在各省则接过了这些国有企业放弃的阵地,开始搞起了地方上的产业。
就现在看,各省的情况很不相同,问题非常大。国内的商务部和财政部正在激烈的打着官司,商务部坚持要按照韦泽都督定下的政策,彻底消除国内的贸易壁垒。而财政部则认为国内的问题太复杂,需要因应各地的情况具体对待。
说白了,商务部认为各省企业重复建设太多,需要在竞争中淘汰一批,甚至是很大一批。财政部则认为国有资产只能进不能出,如果把这个规矩给破坏了,后患无穷。韦泽都督这几年很大一部分精力都被这些事情困扰。
就李新自己的看法,中国要走的道路大概是自由贸易的那套。如果不是自由贸易的这套,李新此次也不可能接受了要在欧洲开始建立人民币离岸中心,并且开始在欧洲各国建立起人民币兑换体系的重担。在资本营运方面,说白了还是一个资金与资本流动的问题。
不过德国议员们并没有争论太久,估计是他们也觉得在中国外长面前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争论也实在是没有价值。莱因哈特议员问李新,“阁下,不知道中国方面能否扩大和德国的贸易。”
李新笑道:“请问德国有什么可以向中国出口的?”
说这话的时候李新颇为自豪,中国的工业品价格这些年在不断下跌。虽然工厂的规模与工人工资都有所提高,不过工业效率突飞猛进。韦泽都督早早的就引入了生产成本核算体系,一项产品如果没有进行技术改造,在生产之前大概成本就已经合算出来了。与外国同类产品的比较一直是中国很重视的问题。
德国议员们一时没有办法提出具体内容,这些年欧洲与中国的贸易越来越多,对中国的了解越来越深。对于中国这个八亿多人口的庞大市场,欧洲工业国无比垂涎。但是呢,中国有着比欧洲毫不逊色的工业能力,而中国还有远比欧洲更多的原材料产地。
最近德国议会里面关于进口中国肥皂的问题进行了一次激烈的讨论,虽然德国采取了高关税壁垒政策,不过中国产品在德国的销售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打击。例如中国的透明皂,在德国海关收取50%的关税之后,也并没有比德国的肥皂更贵。德国的植物油产量很低,动物油肥皂避免不了那种杂质的味道。和中国的肥皂一比,德国肥皂业只能说是在勉强支撑。
英国采取用了自由贸易政策,在这方面就有着极大优势。英国不进口中国的肥皂,而是大量进口中国出产的棕榈油。棕榈油根据熔点非为好些种类,58度、52度、44度、33度、24度。58度的最适合用来生产肥皂,还能生产甘油等产品。英国人就大量进口这种58度棕榈油,在英国国内制成肥皂。不仅供给了英国本土使用,还在欧洲与中国肥皂争锋。
德国议会里面也有这样的声音,希望在进口中国原材料的时候能够对这方面降低税收乃至免费。不过制造肥皂需要纯碱,中国肥皂便宜是因为中国有现在世界上规模最大的纯碱矿,可是纯碱矿出口在中国是被严格限制的。
英国殖民地众多,还采取了自由贸易的政策,所以英国纯碱供应比德国要好很多。单纯对中国的棕榈油降低关税并不能对德国的肥皂业有立竿见影的帮助,不能解决纯碱的供应,不能得到大量廉价纯碱,德国的肥皂业就没有前途可言。
议会这地方如果能够允许科学来说话,例如请了德国商务部以及化工业的专家做了专门解释,议员们就能得到对事情本身规律的清楚认知。不过有了清楚认知不等于就能有完美的解决办法。
经过“理性”的讨论之后,德国议会私下得到了三种解决办法。
第一,就是逼着中国改变纯碱的出口政策,让中国以低于国际现有市场价格的方式来销售纯碱。这个方法明显不现实,中国现在并不缺出口纯碱的这点利润,而且低价对海外出口纯碱对中国有什么好处?
第二,就是从市场上寻求更低价的供货商。英国现在是世界霸主,控制了很多产品的供货和定价权。想获取更廉价的原材料,那得先问问大英帝国皇家海军的军舰答应不答应。
第三,就是德国通过殖民的方式控制纯碱产地。历史上的殖民者们曾经疯狂掠夺全世界的优质廉价资源,包括黑人奴隶的贸易在内,曾经的大三角贸易维持了几百年。德国真正统一不过是十几年的事情,又处于欧洲中心位置。离英国太近,离上帝太远。
最后没有什么定案,议会里头肥皂以及日用化学品的代言人们只能接受了一个“维持现状”的结论。
万里迢迢远征中国,这完全超出了现在德国的能力与想象力之外。如果德国真的想按照自己的经济利益来制定秩序,首先就要推翻英国人花几百年构建起来的经济秩序。英国人不仅仅是勒在德国人脖子上的锁链,更是勒在整个欧洲大陆国家脖子上的锁链。
李新看德国议员们不愿意就出口中国的拳头产品进行讨论,他转移的话题,“我们中国与俄国的贸易不多,所以也不知道俄国的作风。不过听诸位议员的说法,俄国人好像在信用上有问题。”
这话刚说完,好几名议员几乎同时嚷嚷起来。
“俄国人从来就没有商业信用!”
“俄国人就是强盗!”
“斯拉夫人就是群野蛮人!”
李新憋住了一股莫名的笑意,在韦泽都督的关怀下,中国的欧洲式编撰进行的非常透彻。例如罗马的历史,教科书里面把“罗马人”几乎完全消亡的现状说的很清楚。
日耳曼人说斯拉夫人是野蛮人,真有种莫名的喜感。如果在被认为是欧洲祖宗的罗马人看来,这两者都是货真价实的野蛮人。在罗马共和国与帝国存在的时候,头发不是黑色,眼睛五颜六色,那就是野蛮人。
驱逐了这种喜感,李新直指问题核心,“俄国人的商业信用就到了如此地步么?我看法国人和俄国人的生意做得很大啊。”
“法国人对俄国的借款利率很高,比借给其他国家的利率要高的多。阁下知道这是为什么?”弗莱明议员问李新。
李新摇摇头,“为何?”
看自己比中国外长知道的更多,弗莱明议员紧接着解释道:“因为为了被赖掉一半的账,也能保证法国人有钱赚。现在整个欧洲几乎只有法国一家肯替俄国发行债券,筹集资金。这都需要法国来替俄国担保与背书。这些都是大额的资金流动,俄国人好歹不敢得罪法国。那些中小额度的借贷,没有一个欧洲国家对俄国的有价债券不害怕的。”
“有这么可怕?”李新问。
“就是这么可怕!”弗莱明议员强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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