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壶酒，一桌菜，一酒馆，一对人！

四目相对，沉默中带着温柔，像是有着未名的默契，让言语的沟通反而变的肤浅了。

“客官，您的酒菜已经上齐，请慢用！”小二打断了平静，看了两人一眼，缓缓退去。

缘灭移开目光，酒壶端起，满上了两杯，摇摇头，失落的说道：“很惭愧，我们这样的人，自小修炼，为的都是成仙成佛，把这世间五谷的感觉都淡化了！相识这么久，还不知你喜欢吃什么！”

万婷触动，起筷，随意入口，默默的说道：“小时候，尝遍山间各种苦味，后来又跟了师父，虽不缺佳肴，但也不觉得那是美味！若说最喜欢的.......”

万婷止住声音，神色有些迷离，思绪回到了十年前的夜晚，火堆旁，一个处在低谷的少年，正翻烤着一根兽腿，虽心不在焉，但那失落中带有认真的模样，着实让人心疼，而那根兽腿，或许是最美味的东西了吧......

看着眼前的菜肴，缘灭也变得惆怅，思绪轮转，回想起那年自己在执剑阁养伤时，几碗红豆粥的味道，甜蜜中带着苦涩，至今都让自己怀念！至于那雕刻的人偶......

下意识的瞥向她的腰间，熟悉的人偶仍随身携带，像是已经与她融为了一体。

顺着他的目光，万婷也看向了腰间人偶，那是自己的微笑，代表自己开心的时刻。

“有件事，我应该向你道歉！”缘灭认真的说道，“是我授命传的消息，说你父亲受伤了，目的就是让你离开青城山.......”

“下山后，我就明白了..”万婷沉默了片刻，像是也想通了，与缘灭对视道：“现如今我离开青城，你便可放手一搏了！”

“你也是这么想的么！”缘灭轻轻的询问。

“难道不是么？”万婷眼中带着一点冷漠，说道，“从血凤巢到祭神坛，在到现在，我一路苦苦追寻的人，原来一直都在看着我，安排好我的一切，自以为那是守护，可却从没想过自己有没有那份资格！”

“是啊.....”缘灭低下头，像是在自语，有些落寞，说道，“活着才是关键，能活着比什么好，一个没有心的人，还能奢望什么呢？”

“你没有心么？”万婷反问，“你没有心，怎么懂得守护身边的人，你没有心，为什么要想方设法的让我离开，你没有心，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缘灭思绪混乱，过了很久才抬起头，目光中充满了坚定，说道，“原来我一直都是有心的！”

万婷不语，静静的看着这个男人，隐隐间，期待着什么。

缘灭移开目光，杯酒入口，遥望窗外的灯火，平淡的说道，“我于危难之中授命，所以深刻的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乱世之中，那些所谓的决策者，往往都身处众矢之地，每日危机四伏，如履薄冰！而反观那些隐遁山林，摆脱尘世的人，却往往可以安稳一生！”

“你说的没错！可那并不是我想要的......”万婷神色暗淡，说道，“小时候，师父让我修炼，说是为的是斩妖除魔，扞卫世间正道！可这世间正邪又与我何干呢？要知道这世上我最亲的两个人，都是因此背离了我，我该如何呢？”

“如你所言，隐遁尘世，的确可安然一生！可若是放不下，又如何隐遁呢？”万婷反问，而后盯着缘灭说道，“师父曾说过，执念是修道的魔障，可我却贪恋这份执念，直到今时今日....”

说着说着，万婷的情绪更加黯然，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之前的种种，是我太主观了！我....”见到她这份失落，缘灭陷入深深的自责，想出言安慰，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最终只是说了两个字，“错了....”

万婷呆呆的看着缘灭，显然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可就是这简单的两个字足以让她的内心再生波澜。

缘灭的目光不在躲避，直视着万婷，认真的说道：“每次见到你，我都在拼命的克制，不让自己多想，可越是如此，就越控制不住，总是忍不住的去想，你在哪里，过的好不好......”

缘灭撇撇嘴，自嘲的笑了：“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这变成了一种习惯，总会用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去掩盖，可今日我发现，有样东西，是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住的，那便是自己的真心！”

“我好像.....”缘灭盯着万婷，眼中绽放异彩，说道，“又爱上你了.....”

万婷看着缘灭，她见到了消逝已久的温柔，嘴角不自觉的上扬，挂出了浅浅的微笑。

“你的离去，让我发慌！让我觉得自己失去了一切，师父的话点醒了我，人活一世，不能只着眼前，有些事尽力就好！可有些人，错过了，就会变成遗憾............”缘灭的眼中呈现晶莹，真挚的说道，“我不希望你成为我的遗憾......”

万婷不语，但眼中却含着泪，十年苦楚，为的就是这一刻，什么正邪，什么恩怨，都不在那么重要，相知相守，才是一切。

“其实下山后，我就想通了，虽怪你，却也明白你的道理！只是我想要的......”万婷迟疑了一下，鼓足勇气，勇敢的面对缘灭，说道，“我想要的，是陪着你，生死不弃.....”

两个人，默默对望，十年情愫，仿佛有了结果，剩下的只有似水的柔情。

青城山，绝情殿，两名老者俯瞰群巅，宛若尘世之仙，尽显着脱俗的气息。

“四月初八！真是个大日子！”万青抚摸着参白的胡须，说道，“只是不知过了那一日，这天下会如何演变！”

“你我这种境界的人，多少都能明白点西蒙的心思！只是这天下大势，让这场决战不会那么纯粹了！”图克叹息着。

“其实也不必太多过忧虑！”万青面色平淡，仿佛看遍浮沉，说道，“古来大势皆如此，分之合之，变得只有人，而天下仍是这个天下......”

图克诧异，似有所觉，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不错！”

“生死两茫，没有必要看的那么重！”万青缓缓说道，“须知这天下，不会因为多一人或少一人，而有所改变的！”

“你真是变了不少！”图克怪异的盯着万青，问道，“上善若水，那究竟是怎样一种感觉！”

万青沉默了片刻，摇头道：“那是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觉，我无意识的停留，现在回想起来，仿佛是受到了什么禁锢，无法窥破！”

“是那名女子.....”图克脸色微变，回想起在万青狂暴时出现的女子，好像是做了些什么，可细细琢磨却又无法记得。

“可怕呀可怕！”万青也回忆起当时的场景，迷糊中，出现了一名女子，只是越努力就越想不起来，蹙眉道，“这似乎是传说中的法术，影响心神，让所有见过她的人，在心底淡化，不知不觉间彻底遗忘！”

“看来有些事情，我们都是井底之蛙.....”图克仰望天际，说道，“只是不知缘灭那孩子，能否有机会去勘透......”

“或许....”万青仍然无法回想起那名女子的模样，但却有所顿悟，眼中绽放光芒，说道：“这一战，就是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