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这一场决赛，两队的球员们都很拼。”现场解说感慨道，“一直以来，稻荷崎排球部被称为最强的挑战者，因为他们总是在比赛中进行全新的尝试。”

“但比赛进行到现在，这支稻荷崎所展示出的，并不像最强的挑战者，更像是排球场上的王者。”

……

佐久早圣臣大力挥臂的一个扣球被森川悠和角名联手封死，对方平静地望过来，下一个进攻便会奉上角度更刁钻、力度更大的扣球。

第二局拦网的压力比第一局大了一倍不止。

森川悠留在前排的时候还好，一旦轮转到后排，稻荷崎就很难完全封死佐久早的扣球，井闼山得分的几率变高，不过森川悠到后排的话，稻荷崎进攻的优势同样也会得到加强。

森川悠仰头，汗水自额间到脖子流到胸口，队服都被浸湿了，大概是他这场表现得太活跃的缘故，他觉得有点累。

不过……他很开心。

回到休息区，刚刚坐下，森川悠脑袋上就被搭了一块冰冰凉凉的毛巾，北信介替他拧开瓶盖：“喝点水。”

“嗯。”森川悠点点头，双眼却一直盯着场上的局势。

井闼山这支队伍，兼具了打不死的韧性和强大的攻击力，只要球不落地，一切都有可能发生。

“过去的比赛，到这个时候，我就该上场了。”北突然开口道。

森川悠有些茫然地看着他，又看一眼黑须教练，至少他可以确定，教练暂时没有安排北前辈上场的意思。

“但今天到现在，这群家伙一直保持着最高的专注力，场上的局势一直很稳。”

北看向森川悠：“因为有你在啊，森川。”

森川悠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很久都没有说出口。

胸口有些发闷，好像被什么揪住了一样。

北眼中的笑意映在他瞳孔中，温柔又清晰，森川悠忽然站起身，手臂搭在北肩膀上，用并不够尊重的姿势俯身看向北：“北前辈，这一场我们会赢的。”

森川悠觉得，自己必须要再做些什么，才能够回应这份信赖。

……

“稻荷崎的16号重新返回赛场。”

森川悠站在网前，视线死死盯着球网的另一边。

在稻荷崎这支队伍里，森川悠并不算很受瞩目的那一类，宫双子自国中时代就很有名气，尾白阿兰长着一张与普通日本人不同的脸……作为攻手，森川悠在气势上远不如牛若和木兔，作为拦网，他也不如那些海拔1米9的对手们高大。

但此刻，在这场比赛里，他却是井闼山任何一位球员都无法忽视的存在。

上场之后仅仅几秒钟，他就靠着出色的预判拦住了佐久早的进攻，为稻荷崎拿下一分。

“切。”小山狮冷哼一声，“缠人的混蛋！”

森川悠眨了眨眼睛：“谢谢夸奖。”

小山狮听了都想打人。谁在夸你啊混蛋！

“真恐怖啊。”孤爪研磨盯着场中，“他上场之后，井闼山流畅的攻击出现了断裂，这还不是最关键的。”

“存在感。”黑尾铁朗面色凝重，“作为拦网，他的存在感太强了。”

“每一位进攻球员都会产生他会拦下这一球的意识，这份意识不断累积的话，井闼山的攻线迟早会被影响。”

事实上，在黑尾铁朗看来，井闼山的攻击早就被森川悠影响了。

——在第二局的最后，井闼山的发球员竟然没有把球发过网。

就这样，稻荷崎以2:0再下一局。

“诶！领先的竟然是稻荷崎，我以为会是井闼山更有优势呢！”

“稻荷崎那个16号一年级，太强了，一个人杀死了井闼山整个攻线。”

“这么强？对其他队伍来说，三年间必须面临这么一个恐怖的对手，未免也太惨了吧？”

就连电视转播都特意多给了森川悠几个镜头。

“多休息一会，第三局会很难打。”宫侑拍拍森川悠的肩膀，低声道。

“侑前辈。”森川悠抬起头，“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觉得侑前辈是我的前辈呢。”

“噗。”银岛没忍住，笑出了声。

“喂，森川，能给点面子吗？好歹我也是前辈。”宫侑懊恼地揉着森川悠的脑袋，把他的头发揉成鸡窝才松开手，“你这家伙，也太记仇了。”

“我一直记得侑前辈是前辈这件事的。”森川悠突然盯住他，黑白分明的眼珠里写满了专注，“在赛场上，因为知道那一球是侑前辈传来的，所以我很安心。”

“喂……”宫侑低下头，头顶的光照在他脸上，空出一大片阴影。

银岛小心地碰了碰角名：“现在的一年级都这么厉害吗？”

“被吃得死死的呢，阿侑。”角名默默看了一眼身后，“北前辈到底教了他什么啊？”

简直把话戳到了宫侑心里，整个排球部有这种功力的，除了北前辈再没有其他人。

在排球部里，论天赋，北并不出众，全国大赛进行到现在，北连上场的机会都很少，但只要有他在，这支队伍就有一种安定感，不管是同届的三年级的前辈们，还是天才如宫侑，都能在这份安定下自由自在地打球。

北信介就是稻荷崎的大树。

……

“下一局，打爆他们！”北伸出手，握成拳。

“嗯！”

新的一局，正如稻荷崎方面猜测的那样，井闼山的攻势堪称凌厉。饭网掌的传球牵起了井闼山的多面进攻，相比较前两局，这一局井闼山的进攻愈发隐蔽。

佐久早圣臣的进攻范围竟然又拉大了。

这一局，森川悠已经很难在进攻上分心，从球传到饭网掌手中的那一刻，他就必须全神贯注地观察对方传球的方向。

稍有不注意，球就会从眼前溜走。

“佐久早圣臣的进攻为井闼山拿下一分！”

佐久早依然面无表情，不过在攻完这一球之后，他一直盯着森川悠看，其中的意味不必多说。

森川悠深吸一口气，看向前方。

依然是井闼山的进攻。

球自饭网掌手中又一次被传给了佐久早圣臣，这一局，井闼山的进攻几乎都是从佐久早这个点发起的。

在决定比赛走向的关键时刻，王牌身上总是被寄予很多期待。

森川悠突然开口道：“前辈们，我要开始了。”

他要开始亲手摧毁这份期待了。

……

佐久早圣臣发动进攻的一瞬，森川悠已经起跳。

然而跳起的那一瞬，森川悠瞳孔微微一缩，因为——佐久早竟然在半空中大力扭转了扣球的方向。

和第一局时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对方制造出的距离更大，以森川悠此刻的速度，除非从球网这一侧跑到另一侧，否则根本追不上。

森川悠只觉心跳停滞了片刻。

他不会认输。

他的视线一直死死盯着那颗即将飞过球网的球，双臂向后伸展，又一次起跳！

“砰！”

“咚！”

球尚未飞到与球网顶端平行的位置，就被狠狠拦回了井闼山的场地内。

但伴随而来的，是比排球砸在地面更沉重的闷响声。

“由佐久早圣臣发动的进攻，又一次被稻荷崎的16号拦了下来！”

疼，是森川悠此刻最直观的感受，后背重重砸在地板上，只差一点头就砸上去了。

“森川！”“阿悠！”

森川悠爬了起来，挡住要跑过来的前辈们：“比赛还在继续呢。”

“好。”尾白阿兰脸色严肃，“比赛继续。”

一定要把这一场赢下来。

第三局的后半段，稻荷崎的攻势达到了整场比赛的最巅峰。

井闼山的进攻被前排拦网一次次扣下，就连最懒散的角名都展现出了恐怖的斗志，身为主攻手的尾白阿兰更是展现出了自己最顶尖的进攻水平。

“稻荷崎又一次发球得分，胜利女神将目光转向了稻荷崎！”

“稻荷崎的拦网们又一次拦网得分！”

排球世界里，并不是哪支队伍实力强就能获胜，除了实力之外，斗志也是关键因素。

森川悠始终坚信着这一点。

终于，战斗到最后一刻，结束的哨声响起。

这一次的IH，稻荷崎以3:0战胜了王者井闼山。他们在赛前说好的这一次要拿到冠军，目标已经实现了。

观众席上，呼喊声一波接着一波传至森川悠耳畔，哨声响起的那一瞬，他却直接往地上一瘫，手脚放松地舒展开来。

很累，但此刻心中的满足感难以言喻。

赢了。

他们赢了。

从第一场的温海到最后一场的井闼山，他们就这么坚定不移地一步步赢了下来。

然后，拿到了冠军。

下一秒，森川悠就感觉手和脚被提了起来，有人抱住他的手，有人抱住他的脖子，他整个人被抛到空中，又往下掉，又被抛了起来。

“我们赢了！！！”

正选们根本难掩心中的激动，在稻荷崎和井闼山交手的无数次里，这是第一次获胜。

稻荷崎的队旗在体育馆内飞扬。

——无需回忆。

因为过去的已经过去，他们在创造崭新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