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过张家宅院,两人回到荒草横生、枯枝残叶的中庭。
刚刚查看东厢房时,凄凉之景让李元容感到略微惊诧,用四个字即可形容‘毫无生息’,每间屋舍内的桌椅,哪怕是床幔,指尖抚过均覆一层灰尘,看似尘封已久。
二人穿过廊道,筑于褐色萧墙后的正房亦是同样,推开残破的木门,发出阴森的吱嘎声,收起伞后,雨水穿过屋顶滴在她们的青丝上。
李元容抬头而望,上雨旁风,无所盖障,这副惨淡的景象让两人面面相觑。
出了张宅,李元容让楚梦娴去她叔父那探探虚实,再者可以方便接应太岁。
依依不舍的暂别后,楚梦娴飘然离去,一步三回头的望着她。见她走远,李元容收起油纸伞,运起轻功如龙蛇般穿梭于细细绵雨中。
不一会,她来到了东城门第一家门面不大的酒肆,四下张望后便闪身进屋。
李元容一路拖沓,就是为了给林睿虎调兵争取时间,当然如果调动驻西大营的将士会更加便捷,可势必会打草惊蛇。在进炎阳府时,她遣人给林狼传信,命他调兵遣将来此擒贼。
林睿虎已到徽州两日,李元容却未曾出现。秘密驻扎城外的五千大军每日所需着实不小,这让他心急如焚。www.jiangnanxs.com 江南文学网
他不想干等,扮成货郎潜藏在提前约定好的城东第一家酒肆中。此时他在屋内来回踱步,壮实的肌肉仿佛要把粗衣撑破。
棱角分明的黑面透着急切,厚实的掌中提着酒坛,对身旁的店小二扮相的男人说道:“英方,有消息吗?”
英方附耳小声道:“回世子,申时左右有辆马车进了城,不过转了几圈就消失了。”
林睿虎搓着酒坛,压低嗓子道:“怎么会消失呢?”
此时门前响起声音,引着林睿虎一愣,瞬间变了脸色,警惕的问道:“别装神弄鬼,进来。”
李元容推门而入,甩了甩伞上的雨滴,林睿虎看清来人,先惊后喜,抱拳道:“参见瑞王。”
林睿虎的贴身参将英方见状扣首行礼:“末将参见瑞亲王,王爷千岁。”
“世子免礼,自家人无需客套。”李元容向英方勾了勾手指,示意免礼。
当日齐王府内,林睿虎曾以剑相向,好在李元容不计较,没治他个不敬之罪。如今自家妹妹林溶月嫁入皇家,成为她的侧王妃,自然是一家人。为此,林睿虎在齐州军营中逢人就说,好不得意。
“瑞王,当下情势如何?”林睿虎问道。
“不明!本王进城直奔张家大宅,可叹昔日辉煌早已荡然无存,别说是人了,连个活物都没见到。本王再想究竟谁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可以毁族于无形之间呢?”李元容扼腕兴嗟道。
张家这副光景,进一步的印证了李元容的想法,她更加肯定张家与诛安会难脱关系。
林睿虎对这徽州张家略有耳闻,当年千子河一役,张氏家族慷慨解囊,为大军筹集粮饷,对战役的最终取胜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因此,圣上为表彰功绩,特赐张家官绅之名,那是何等风光。
“诛安会吗?”林睿虎声音浑厚的发问道。
李元容颌首,思虑片刻,说道:“诛安会的概率甚大,另外,没有官府牵涉其中是绝不可能的。”
“恩,徽州官场就是个染缸,进来就很难清白的走出去。父王曾多次向朝廷上书,道徽州官员贪赃枉法,谋逆不轨,可结果都是泥牛入海,没有回音。”林睿虎俊面露出恨意的说道。
他虽骄横,却从未欺压过百姓,也恨透了这些奢靡浪费、误国殃民的那伙人。
“没有回音?”李元容脑海中闪过一丝可怕的念头。
除军务塘报外,地方奏折均经五院初览,再由内阁共同复议,最后呈于皇上亲阅朱批。内阁那帮老家伙会如此大胆将地方奏折私藏不报?
“当然,这几年父王至少上书十余道奏折。”林睿虎说道。
屏退英方,李元容阴沉着脸,轻声道:“本王会留心这件事。世子可知本王来此具体为何吗?”
林睿虎有些犹豫,摇头表示不知。李元容接言道:“因为李呈桓。”
“贝勒爷?”林睿虎脱口惊呼。
李元容抚了抚雕花木椅,继续道:“老八私离封地,来此会见诛安逆党的。起初本王以为老八是受人蛊惑,可这一路走来所听所闻,事情不是那般简单。本王之所以调大军来此,就是要将这帮乱臣贼子一网打尽。这回世子明白了?”
林睿虎听得是心惊胆颤,逆谋之事他林家也曾做过,不过纳了瑞王建议,及时悬崖勒马,避免了灭族之祸。
“如瑞王所言如实的话,那贝勒爷就是死罪啊。”林睿虎叹道。
“对于八弟,本王设想皇上会念血肉亲情,不赐于死,大概会软禁神都宗□□吧。”李元容无奈笑道,心里却对诛安会更加恨之入骨。
林睿虎一时无言以对,李元容离开时,吩咐他再此等候消息,她决定尽快结束徽州事。
李元容出了酒肆,刚要撑伞,却发现雨停了,深吸一口气息,无比清新。此时天色以黑,她要尽快与两女碰面,商量下步行动。
凭借着超凡的记忆,她来到楚府却没发现两女,直到在楚府对面的房檐上见到太岁所留暗号,才稍稍放下心来。只是楚梦娴不在,让她心里再次泛起不安,马上折回酒肆去找林睿虎。
林睿虎见瑞王离去不久又回来,好奇寻问之下得知同行的楚梦娴失踪了。他立即命参将英方去找,务必子时之前回报。
李元容再酒肆后院的客房中等待,面色平静,内心焦急。
临近子时,英方回报称楚梦娴因与人争执,误杀一名男子,被擒到徽州大牢。
李元容挑着眉,满面沉郁,问道:“英方,此事属实?”
英方作揖,语气肯定道:“禀王爷,末将肯定。”
“详细说来。”李元容冷声道。
“末将领命之后,带着驻在城外的弟兄四处查察。在距楚府两条街的一家胭脂铺中寻到消息。据老板说,戌时左右楚将军进了铺子,紧接着有对兄妹来铺中闲逛。不知为何,那对兄妹说楚将军偷了他们的银子,从而起了争执,楚将军闻之大怒,给了那男子两拳,那对兄妹见楚将军这般凶悍,骂了几句悻悻离去。过了一会,来了几名官差以杀人罪名把楚将军带走了。”英方换了口气接言道:“弟兄们接茬打听,才知道那对兄妹走后没过一条街,男的就气绝身亡了。”
李元容听后眯起双眼,玉指点着素唇,道:“银子找到了吗?”
英方道:“王爷睿智。老板说,那袋银子是在店中柜角偏处找到的,被官差一并拿走了,说是证物。”
“好!本王知晓了!你辛苦了。”李元容幽幽道。
“多谢王爷关怀。”能得瑞王夸赞,英方内心自是欣喜。
林睿虎张口问道:“英方,大牢那边什么情况?”
“回世子,楚将军直接被押入徽州大牢,没有开堂审理。”英方回道。
“那名女子呢?”林睿虎追问道。
“在距楚府不远的客栈落脚,末将派人暗中盯着呢。”英方抱拳道。
不能在等了,迟则生变。李元容决定兵分两路,她去徽州府,命林睿虎亲自去调查那名女子。
来到徽州府衙,李元容见到了两名打着瞌睡的守夜衙役,不由得有丝怒意。
拿起鼓槌,用了两成力猛击在有些残破的鸣冤鼓面上。
咚咚声,响彻夜空,两名守夜衙役被吓得一跳,揉着惺忪睡眼,带着不悦的喊道:“喂、喂……大半夜的瞎敲什么?有事明个起早,快滚。”
“难道这徽州府就是这么对待喊冤百姓的?我看崔牧守这官也当到头了!”李元容俊面阴沉,怒喝道。
“放屁,我家大人岂容你非议。告诉你,今个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也得给爷等到早上。”那衙役言辞猖狂,话语间还动了动手中的佩刀。
李元容冷哼一声,再次挥槌击鼓。
“嗨,我说你怎么他妈不听劝,既然如此,你就别怪咱们了。”语音刚落,两名衙役抽刀向李元容走来。
钢刀劈下的瞬间,李元容举着金牌摆在两人面前。这哥俩在夜间只看到这人手中举着的东西泛着金色,不由相视而笑,莫非这小子要贿赂他们,暗叹这小子还挺懂事,内心一阵窃喜。
撤回刀,夺过金牌,回到灯笼下细细观瞧。李元容轻蔑而笑,双手环胸,神情自在。
如她所料,这两人看清金牌做工精致,不似民间之物,观正面所雕栩栩如生、威仪万千的八条金龙,两人顿时从腿底泛起寒气,双手颤巍的掉转金牌,反面刻有几行字。
下意识的两人念出了声:“大安李氏·元容,军政卓绝、震古铄今,心系海内一统,立下不世之功。赐亲王爵位,号‘瑞’……”
两人在也念不下去了,眼中充满恐惧,扑通的跪在地上,双手举过头顶捧着那块亲王金牌。
“小的参见瑞亲王,千……千岁千……岁千千岁。”两人话不成句,惊出一身冷汗。
李元容收起金牌,冷声喝道:“抢了本王的金牌,辱骂本王,顶撞皇亲,你俩说有几个脑袋够砍。”
“小的万死,请瑞王饶命……”
“去通报。”
“遵旨。”两人你追我赶的往府内跑。
雨后夜风爽人,李元容紧了紧衣锁,挥起天子剑手腕一抖,那面如同摆设的鸣冤鼓,瞬间一分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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