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阱。圈套。还有，局。

既然两者皆不可信，那么，此局，自然只能由我自己踏破。

我伸手抹过打神棍，喃喃说道:“小家伙，放大招的时候到了。”

打神棍轻颤，紧接着爆发出来源自神魂深处的愉悦长啸。

与此同时，棍身上的图腾活了过来，投映出无数玄奥符文，赫是人王亲手刻下的封印“伏羲封龙图”。

伏羲封龙图的符文围绕着打神棍徐徐旋转，遂却越来越疾，竟消散为点点星光。

最终，星光转而化作一道光柱，直射头顶无垠的黑暗苍穹。

轰！隆隆！隆隆……

天穹震颤，仿佛有巨神灵伸手搅乱这黑暗虚空，于虚无中搅出一个宛若实质的煞气漩涡。

漩涡中心，那比黑暗还要深邃之境，忽然闪烁起雷霆湮灭般的恐怖极光，最终，极光重新凝聚，幻化作一颗临地星辰般的巨大竖瞳。

河伯之眼！

在吞噬了整整一个煞源之后，小黑龙终于得以动用一次本尊之力。

而这，正是我敢率性破局的倚仗。

“镇——压！”

河伯的星辰之眼完全睁开，源自本尊的真神威压，伴随着它的注视，碾碎虚空，落在了太岁巨树那光秃秃的肉伞之冠上。

太岁巨树猛地一震，那看不见的树根，似乎也应河伯的注视而沉入更深的虚无。

虬龙之筋亦因而一僵，在金斑黑虎的攻击下，纷纷粉碎。

黑虎并未浪费这个机会，咆哮者撞向世界绝壁般宽广的太岁树干，篆刻出一道黑虎降魔咒符。

灰白间流淌着莹润玉泽的树干迅速枯萎，一块块树皮剥落下来，露出了更为清晰的玉质树纹。

然而，无论它再怎么蜕皮求生，黑虎降魔咒已深蚀入髓，将它彻底封印。

大章鱼在刚才和伯之眼镇压的余晖波及之下，似乎清醒了过来。它同样抓住了这个时机，甩动触手，刺进太岁之树的树干。

大章鱼通体粉红，肌肤玉润如透，里面的血脉经纹肉眼可见，此刻，它刺进树干的那些触手中，这些肉眼可见的经脉，正在疯狂吞噬着太岁巨树的能量。

远远看去，它就像一只正在吸血的巨大蚂蝗。

“你说，这头大章鱼吞噬了太岁巨树，愿不愿意放弃成神的机会，甘愿就地羽化，留下传承之种和寂灭心？”闲了下来，我好奇地问。

“它的神魂已经在渡劫时湮灭，除非以魔入道，否则无法成神。”

“哦，那就没问题了，有黑虎降魔咒在，这魔就算不被立刻炼化，也翻不出浪花来。”

我点了点头，接着话锋一转道:“现在有点时间，不如你把当年的因由给我说说？”

“你信？”

“闲着也是闲着，就看你是胡扯还是瞎掰了。”我耸了耸肩。

我还以为它会就此闭嘴，没想到，片刻的沉默之后，它真的忽悠了起来。而且，信息量还远超我的预期。

那还是江知秋年轻的时候，他从龙虎山回到岭南，在都城隍庙领了个闲差，一次在藏书楼里翻阅典籍，寻找长生之法，从某本前辈高道的笔记中，看了关于本地一株万年太岁的记载。

那位前辈高道为此研究毕生，最后却消失无踪，只留下这本隐晦的笔记。

凭着直觉，江知秋认定，那位当时修为距地仙之境仅一步之遥的高道，必定是寻到了那株万年太岁。

由此，他穷尽了接下来的甲子光阴，仍无所获。

直到遇见了年少才卓的上官泓。

而后在上官泓的帮助下，江知秋终于发现了近在咫尺的那株万年太岁。

彼时，傅苡萱已命不久矣。

于是两人各取所需，连欺带骗忽悠早已生出灵智的晚年太岁练什么分神之法。

并约定百年为期，届时如果太岁仍未能成就神境，他们便助其留下传承，而作为报酬，太岁需付出其遗蜕。

两人则另外约定，上官泓得其心，江知秋得其身。

当然，与这一老一少两只狐狸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从一开始，两只狐狸就没想过等那么久。只不过各自心照不宣罢了。

在傅苡萱去世后，江知秋趁着上官泓四处寻找蛟族的永恒海墓，借口羽化而出阴神夺太岁之身，却没料到，反而中了太岁的陷阱。

是的，活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太岁，自然蠢不过两只狐狸，它也从一开始便未尽信对方，只是迫于寿岁将终，这才接受了他们的忽悠。

毕竟以它的见知，必然能够分辨出这秘法本身没有问题。而且，若能修成，的确可以助它更进一步，成就神位。

因而，这也就成了三只狐狸的牌局。

根据上官泓的猜测，太岁一早就已成魔，而他四处寻找永恒海墓，隐藏在主要意图之下的第二目的，正是借江知秋之手试探对方。

结果如何，现在已不必我多言。

也是因此，上官泓不得不放弃最开始的盘算，等待百年之期结束。

阴谋散去，也就只剩如今的阳谋。

丧失了以魔入道的可能，无论是大章鱼还是大树，都只能勾选最后的选项。

“可是，你怎么就确信它以魔入道会失败？”并不是我自夸，要不是我，这个牌局谁输谁赢尚且两说，搞不好最后还超时，大家全玩完。

“总不至于，你一百年前就算到了我会得到这么多强大法器吧？别告诉我，这些法器也都是你安排好的。”

若真如此，那我以后干脆就往后一趟，平了。

“江知秋百年来虽被魔所困，却未一直处于入魔状态，其中缘由，自与他后来的手段有关。比如镇压煞地的八棺之阵，以煞镇魔，还有江家手中那枚天陨驱魔令……”

“所以，就算我两手空空——当然，作为你的‘转世’，我还不至于这么丢脸，所以我只说万一的情况，退而求其次，有江南海代替我的角色，也足以镇压这株太岁，然后，你——不，应该说是你忽悠我，趁他们打生打死，关键时刻雷霆出手，夺取太岁之心？”

听到这里，我再不知道怎么脑补，就白做这么多年扑街写手了。

与此同时，我还消除了一个迷惑:被崩溃的空间吞没，却恰好出现在了这里。

原来，江南海开启的那条空间缝隙，本就通往此地。

“可是，江南海摆明了——不对，就算是江南海要夺取自家秋祖图谋百年的果子，也无所谓。因为，这个牌局，他自进了太岁之身，为魔所困那一刻起，就被踢了出去。”

“精彩，太特么精彩了！”我禁不住鼓掌，“原来，鬼市就是这么成为一方恶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