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丘寺与飞云观不同,飞云观地势偏险峻、人迹罕至。小丘寺就建在城外,四通八达,香客络绎不绝。
去飞云观的人大多求的是身心的超脱,而去小丘寺的人求的则是五花八门。有人求无病无灾;有人求荣华富贵;还有人求姻缘子嗣。
总之,寺里的每一尊神佛可以说都各司其职、公务繁忙。而在这样的地方修行的僧人每日也要投身于诵经、打坐、为香客们答疑解惑,但……偶尔也有例外的。
小丘寺的东南角有一株千年古树,那树生的盘根错节、枝繁叶茂,树下一位僧人拿着一把半旧的扫帚一丝不苟地清扫着地上的落叶。
“这位大师,请问您可知惠曾师傅在什么地方?”
那僧人缓缓抬起头来,只见一个通身素色的姑娘立在眼前,姑娘身后跟着一个小丫头、一个年轻的后生。
他仰头微微一笑,“惠曾呀,这个人闲散惯了,准又是在什么地方偷懒去了吧!”说完低下头去继续清扫地上的落叶。
“姑娘,咱们都把这寺里找遍了,都不见惠曾师傅的行踪,这人也太难找了吧。”兴儿忍不住喃喃道。
浮光道:“我们再找一找吧,你忘了?当初咱们想找师父不是也费了好一番功夫。”
兴儿愣了一愣,笑道:“倒也是,大概他们这样的奇人都有些喜欢捉弄人吧。”
浮光笑而不语。
“姑娘,不如我们先在此处歇息片刻。”穗儿的目光落不远处的石凳上。
浮光点了点头,穗儿连忙拂去凳子上的落叶,让自家主子坐下。
这个地方不同于前殿的辉煌,倒有几分闹中取静。再往后走便是一堵朱红的高墙,墙上开一个扇形的小口用作寺院的角门,再走便要出去外面街上了。
“施主找惠曾何事呀?”那扫地的僧人将一叠落叶埋进树根底下,有几分漫不经心地问道。
“哦,晚辈听一位朋友说惠曾师傅善于制香,故而想要结识。”浮光一五一十地答道。今日她本是来替父兄丘平安福、捐功德的,到了此地又想到了这样一位奇人。
“哦,那……施主不如去紫云阁碰碰运气。”那僧人想了想说道。
浮光闻言连忙起身,欣喜道:“多谢大师!不过……大师,请问紫云阁在何处?”
那僧人收起扫帚,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罢了罢了,你们随我来吧!”
“多谢大师!”
浮光主仆三人随着这位僧人穿过后宅小径,走进一处僻静的院落,果然看见一座破旧的阁楼。那阁楼上斜斜地挂着一块牌匾,依稀可见‘紫云’二字。
“就在这里了,施主自己去吧!”那僧人往前指了指,施礼便要离去。
“多谢大师!”浮光匆匆还了一礼便见他走远了。她微微仰头,只觉得眼前这座阁楼与这外面的繁华景象有些格格不入。
“真没想到小丘寺藏着个这么破旧的地方……”兴儿忍不住说道。
“走吧!”浮光道。
穗儿有些迟疑地拉了浮光的衣袖道:“姑娘,这地方这样荒凉,该不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穗儿忽然觉后脑勺凉飕飕的,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哎呀,饶命!”她抱住自己的头,惊叫了一声,躲到了浮光身后。
“哈哈哈哈,我看呐……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都没有,胆小鬼倒是有一个!”兴儿晃了晃手中的树枝大笑道。
穗儿回过神来,啐道:“呸,该死!“又可怜巴巴地看着浮光道:“姑娘,兴儿欺负人!”
浮光拍了拍她的肩头,“好了,好了,我们就罚他半个月不许饮酒吃肉。”
兴儿告饶道:“姑娘,奴才知错了。穗儿姑娘大人有大量,在下再也不敢了!”
小丫头给了他一记白眼,不去理他。穗儿胆子小,浮光便留了她在外面,带着兴儿上去了。
这座阁楼大概也是年久失修,两人脚踩在上面,木板接连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细碎的光线从缝隙中照进屋内,里面却依然十分昏暗,主仆二人小心翼翼地上了楼。
浮光抬头看了看四周只有几扇紧紧闭的房门,可无论哪一间都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
她有些犹豫不决,正欲抬手叩门,忽听得几声沉闷又压抑的咳嗽声。她连忙收回手,看了看兴儿。
兴儿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地问询问道:“请问惠曾师傅在吗?”
主仆二人立在门外听了半晌,却是无人回应。
“姑娘,我看这里面没有人,不如让我开门进去看……”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忽听屋内传来‘哐哐当当’几声响,像是什么东西落到了地上。
浮光心头突突一跳,不知里面出了什么事情,下意识地伸手推开了门。
兴儿也诧异道:“咦,怎么会这样?”
只见那屋内摆设十分简陋,半旧的褥子潦草地搭在塌上,断了腿的小几东倒西歪地倒在一边,洒在地上的茶水似乎还冒着热气。
“姑娘,没有人!”兴儿看了看梁上的蜘蛛网,真不知道天底下除了叫花子还有谁会住在这样的地方。
浮光轻轻蹙眉,目光落在敞开的窗户上,不对!那人竟然从窗户逃走了。
“兴儿,快去看看窗外!”
兴儿领命前去查看,只见下面是一棵盘根错节的老树,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来人呀!……有……有贼!”
耳边突然传来穗儿的叫喊声,浮光二人连忙下楼去看,只见屋脊上一道黑色的身影一闪而过,往墙外的方向去了。
“佛门净地,哪里来的小贼?”只听得一个肃穆的声音传来,一位身穿灰白长袍的老者和一个锦衣玉带的少年人推开院门,走了进来。
“裴姑娘,是你!”
浮光眼中闪过一丝讶然,眼前的少年人正是汝阳侯府的小侯爷—梁泓。
而梁泓身边的人身材瘦削、鬓发如银,却生得目光炯炯、神采奕奕,分明是位老者,神态却有几分童真。
他抱臂绕着几个陌生人看了一圈,若有所思地询问道:“你们又是谁?为何不请自来呀?”
梁泓连忙解释道:“惠曾师傅,这位便是我先前提起的裴姑娘,这两位都是裴姑娘的人。”
浮光有些尴尬地笑着同他见过礼,又将方才如何找到这里的同他解释了一遍。
“这个老秃驴还真是喜欢多管闲事!”惠曾忍不住抱怨道。
梁泓连忙低声解释道:“师傅素来便是如此,还请姑娘见谅!”
浮光摇了摇头,有些不解地问道:“惠曾师傅难道不是这寺中僧人吗?”
梁泓点了点头,“此事说来话长,容我以后慢慢同姑娘解释。”
“喂,你们两个小娃娃当着面说老人家坏话,真没礼貌!”惠曾捏着胡须表达了强烈的不满情绪。
梁泓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不过惠曾师傅,这地方平日里除了您可有别的人住?”浮光有些不解地问道。
惠曾有些嫌弃地抬头看了看这座摇摇欲坠的阁楼,“谁说我住在这个破地方了?”
浮光有些愕然,“如此说来,不知方才我们在楼上看见的是何人?为何碰见人便要逃走?”
兴儿也忍不住道:“难道是说贵寺真的出了贼人?欸……也不对呀,有哪个笨贼人能看得上这样破旧的地方?”
惠曾嘿嘿一笑,有些神秘地道:“你们真想知道?”
浮光有些期待地望着他,兴儿也点了点头。
“我偏不告诉你们,哈哈哈。”
浮光默默无语,兴儿忍不住埋怨道:“哼!回头您老人家想说,我们家姑娘还不听了呢!”
“嘿,你这小子!”惠曾挥手一把拍在了兴儿的脑门上。
“师傅,您若是知道,不如将此事告诉我们吧。”梁泓好言相劝道。
惠曾略一思忖,努了努嘴道:“好吧,看在叫花鸡的份儿上,我便告诉这丫头。”
他看了看院后的那棵老树继续说道:“其实这院子不过是我埋酒的地方,你们可千万不要说出去!至于之前你们看到的那个人……嘿嘿,大概是我捡回来的。”
听到这里,几人皆异口同声问道:“捡回来的?”
“对!就是捡回来的。几日前的一个夜里,我在留仙台上饮酒,见那小子与几个仇家拼斗。打了几十个回合还不见分晓,吵得我不得清净,便出手将那几个以多欺少的宵小之辈打跑了。”他浑不在意地说道。
浮光有些讶异地道:“您还真是深藏不露,侠义心肠。只是那人后来怎么样了?”
惠曾指了指上面,“他受了重伤,便被我带了回来。这院子荒芜偏僻,倒是没人会来。”
“坏了……实在是抱歉,方才我们惊扰到了您的这位客人。此时,他已经从屋顶上逃走了。”浮光忧心忡忡地说道。
惠曾挥了挥手,“罢了罢了,随他去吧!但愿这小子命大不会被仇家捉住,不然这好好的一个后生,功夫也不错,倒有些可惜了。”
说完,他朝着后院那棵大树走了过去,在草丛里翻出一把小锄头,“欸,小兄弟,过来搭把手呀!”
兴儿微微一愣,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惠曾点了点头。
兴儿又犹豫不决地看向自家主子,浮光点了点头,“前辈大概是想让你帮忙挖酒坛子,去吧!”
梁泓见浮光有些愁眉不展,便开解道:“裴姑娘不必忧心,那位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浮光点了点头,有些心不在焉地同他说着话,“小侯爷今日是特意来找惠曾师傅的吗?”
梁泓笑道:“正是,上一回答应要送姑娘一盒凝神香,今日我便是为此事而来。”
浮光道了谢,又说道:“哦,如果能亲眼见到前辈制香倒是十分有幸了。”
“姑娘有所不知,师傅沾了酒气荤腥便不会再制香了,这是他老人家自己定下的规矩。不过,给姑娘的香前两日便做好了。”
梁泓摸了摸怀中,有些抱歉地道:“许是落在沉香殿中了,不知姑娘可否在此等候我片刻,在下去去便回!”
浮光点了点头,望着他匆匆忙忙地出去了。
“姑娘,姑娘你来看看,奴才好像挖到了一件东西!”兴儿在树下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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