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师端坐一边,丝竹之声不绝于耳,歌女一身绫罗,满头珠翠,歌喉婉转多情。
舞姬腰肢柔软,在厅堂之中翩然起舞,层层叠叠的帷账落下,只隐隐约约看得见人影而已。
苏湘湘盯着自己桌上放着的一座青釉覆莲座的烛台,厅堂之间还有几座更大的青铜连枝灯用于照明,金枝秀华,交相生辉。
光是看着,便是一片富丽堂皇。
说是人间软红十丈,九丈在此,也并非言过其实。
而且分明是那些世家到她的地盘上来,却仿佛是他们给她接风洗尘一样。
苏湘湘想起自己带着雪月城一城的人艰难逃脱的历程,至少她与九七到达武南郡时一行人都是狼狈不堪的。
她稍稍侧倾,悄声问坐在自己身边的黎青,“不是说他们是逃难来的吗?”
“虽说他们所处的郡县已经被攻破,可世家贵族大都是听闻风声提前走的,何况家底又厚,便是不提前走,丢下五成家业,剩下的也足够他们富贵流传几世。”
苏湘湘慢腾腾地“哦”了一声,便继续安静下来看歌舞了,这些舞姬歌女应都是他们自己豢养的,一举一动都是别样的风情,唱的小调也不是武南郡的调调,吴侬软语,像是含了一汪泉水,在耳边潺潺流过。
等到主座上的人伸手示意,丝竹管弦之声这才一齐停下,主座上的人还未蓄须,看不出年纪,面色虚浮苍白,温声询问,“不知郡主对今日的招待可否满意?”
随着他的话语,满堂寂静下来,只是一个歌女不知是紧张还是怎样,原本拿着的小鼓脱手落地,不轻不重“咚”的一声。
在安静的厅堂之中,显得格外突出,几乎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了过去,
歌女“扑通”一声跪下,额头触地,声音细细带了些颤,“请家主饶恕。”
苏湘湘放下酒杯,视线扫过跪坐在自己几案旁奉酒的侍女,落到伏地的歌女身上,也不替她求情,只道,“今晚她唱的小调格外动人,我在武南还是第一次听见这种歌谣。”
“哦,是吗?”上座的人大笑起来,沉凝的气氛被打破,“那便将其赠予郡主。”
“郡主玩儿得开心就好。”宴会的主人似乎对苏湘湘极为恭敬似的,问的问题却丝毫不客气,“只是身为女子,郡主何时招婿呢?还是……”
他欲言又止,像是极难堪似的,“需要李某顺便再多赠几个伶人呢?”
苏湘湘面上半分情绪不显,“这就不劳您费心了。”
这场宴会邀请的是武南郡所有的官员,随苏湘湘一起来的还有几个郡府被她提拔起来的小官员,闻言都目不斜视,正襟危坐。
其中一个不知是喝多了还是色胆包天,提出来要一个舞女侍奉。
设宴的主人家被打断也不生气,一手托头,侧卧着,语气轻描淡写,“不过一贱婢而已,不足挂齿,尽情享用便是。”
丝竹之声便又起,轻歌曼舞仿佛未停过一样,各处时不时响起女子娇细的声音。
苏湘湘身处其中,随即了然,这是给她的一个下马威。
“郡主年幼失恃,颠沛流离,未被养育在母亲膝下,大概也少受教导,虽然此话不知当不当讲,但是还望郡主时刻牢记先人教诲,往后要以顺为正。”
以顺为正,乃是妾妇之道。侍奉丈夫的女子在未出嫁之前会被自己的母亲如此教导,要温婉和顺,总逃不出那一套。
这是嘲讽她行事太过出格。
苏湘湘漫不经心回道,“听闻李氏家教甚严,想必您的母亲一定教过您许多遍,有您牢记这四个字便足够了。”
语毕,她抬眼看向上座的人,起身告辞,“今晚的宴会当真是费心了。”
一部分官员也随之一起告辞,黎青走在苏湘湘身后三步的位置,暗自记下留在晚宴上的人。
回程的马车上,豆大的烛火随着路程的颠簸而轻轻晃动。
苏湘湘用簪子挑了挑灯,烛火跳动几下,便更亮了,“这下可分出派系来了。那些未跟我一起走的人,可记下了?”
“都记下了。黎青回道。
“那个舞姬好好安排一下,问问识不识字,读过哪些书,哪里人手不够就让她去吧。”
苏湘湘困倦地叹了口气,闭上眼睛,靠在马车的窗沿上,一条条下命令。
“守住城门,不许他们进出,找人看好他们居住的府邸。查一下他们带来多少私兵,在武南郡买下了多少土地。”
“之前宴会上讨要舞姬的那个人可记下来了?再向下面那些人传达一下我所要求的规矩,不可纵情声色,也不可轻贱女子,将那人的处置之后的下场宣扬出去,务必每个人都知道,以儆效尤。”
“武南郡的那些青楼楚馆,通通改成官府下属医馆以及育婴堂或者其他什么地方,由官府出俸禄。”
“弃婴非重罪,若养不起可放在育婴堂前,若是弃婴致死,或者掐死婴儿者,死罪。”
“这么大动干戈,花这么多银钱,慕云又要碎碎念了。”黎青一一记下,调笑道,“青可不耐烦听慕云姑娘的唠叨。”
“等到吞并那些世家之后还怕没有银钱吗?这还是黎青你教给我的。”
“是。”黎青难得的温和,“主公学得很好。”
苏湘湘很平静,“在我的地盘,便要按我的规矩来。”
毋庸置疑,武南是她的地盘,是她守住的,是她的封地,也是她一手让武南繁荣起来。
“只是如此大的动作,怕是往后也不会有世家来武南郡投奔了。”
“没有关系,我们也不是一直都只在武南郡这个地方,我的地盘也不仅仅止于武南郡,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也是可以的。”
黎青闻言轻笑出声,眉眼弯弯,“主公考虑到这点就好。解决掉武南的这些世家,顺便休养生息,等到明年春耕过去,便开始练兵,仍旧为时不晚。”
见苏湘湘表情冷淡,黎青关切道,“主公可是发怒了?”
苏湘湘将马车的帘子拉起来,远处的人家在屋檐下挑起了灯笼,她好奇地探头去看,“倒也说不上发怒,我只是有点生气。”
半晌后,回转过来,认真道,“我原本是想看看这个世家是否清正廉洁,若是他们比我好我也不会吝啬手中的权利,只是他们好像与那些贪心的官吏没什么区别。”
“让我来掌权,总比那些所谓世家贵族的公子要好得多。”
她一点也不差,甚至表现还比他们好得多。
“青一直如此觉得。”
兵刃已近在眼前,却仍旧沉迷于软红香土,销膏靡骨而不自知,分明外敌在前,却仍旧想着争权夺利。
这就是腐烂的世家,失去了往日的风骨,从根一直坏到骨子里去。
要想攘外必先安内,若是苏湘湘想要再进一步,就必然要将武南郡的世家吞并。
“守住城门,不许他们进出,找人看好他们居住的府邸。”
马车在府邸前停下。
还不待马夫设好踩踏的凳子,苏湘湘便已经跳下车,还不忘扶黎青一把。
待她站定,回身,便见苏恒站在门内注视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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