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逸问完之后，看向莫虚的眼神不由多了一丝紧张，只是此时全场所有人的注视都落在了福公公身上，并没有人察觉到他眼底的这些变化。

紧张。

自然是因为对这个问题的答案上心。

原因也很简单。

生命一道，阵法一道，李云逸都不想放弃。

不过他倒是没有想过大道相融这种事，起码在南蛮巫神那一夜突然出现在后宫之前，他没有想过。但自从南蛮巫神说，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大道相融这种事，更不可能在同时参悟两种截然不同的大道登上洞天境，从那一夜之后，南蛮巫神所说的这些话赫然就成为了李云逸的一道心结。

要放弃其中一道？

理智告诉李云逸，他应该按照南蛮巫神说的那样选择。

但于本心而言，他是真的不舍的！

所以，当听到莫虚说福公公掌握的竟然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大道时，李云逸顿时来了精神。

咕咚！

莫虚咽了一口气，望向福公公的双眼精芒闪烁，充满亢奋和惊讶，摇头道：

“不一样。”

“大道之间也有区别，并不定所有大道都不能相容。”

“暗杀一道正是如此，它们天生相融，有人说，它们也许是一条大道。总之，关于大道这种东西，哪怕洞天境至强者有很多人也在摸索探查，无法一概而论，谁又能把它们研究的彻底透彻呢？”

“甚至不少人说，大道之路本来就是错的，否则为何这么多年来，从来不曾听说有人踏上神道？”

莫虚心神受到冲击，不知不觉说出了许多对于众人，甚至对于李云逸也绝对算的上辛密的东西。

大道无垠！

哪怕洞天境至强者也看它不透。

很多武者掌握大道，只是走在前人曾走过的道路上。但极有可能，它们本来就是错的！

李云逸心头一震，对莫虚这说法表示惊讶。

正在这时，莫虚显然没想到，李云逸问的这些问题和他的武道择选有关，一颗心还在福公公身上，只是和一开始的震撼惊骇相比，他脸上兴奋逐渐淡了下来，多了一抹凝重。

“但暗杀一道的修炼极其凶险，必须在生死之间才能突破。”

“所谓极道，就是我们对这种大道的划分，它们可以轻易发挥出超乎其他大道的战力，但祸福相依，这也是它内蕴凶险的表现。”

“据我所知，想要在这一道上缓缓提升几乎不可能。它太狂暴，也太凶险，游走在生死边缘。起码在我紫龙宫的记载中，从来没有过这一道晋升三重天的成功例子。”

“福道友还需谨慎些好。”

凶险到致命的大道？

李云逸闻言眼瞳一凝，听到莫虚这么说，这一刻，他甚至都无心落在关于大道的思索上了，立刻望向福公公。

全场愕然。

惟独福公公一袭黑袍站在众人之前，神色如常，似乎没有因莫虚这番话产生任何情绪波动，轻轻点头。

“好。”

冰冷。

严肃。

此时的福公公浑身散发着非人的淡漠，让李云逸眼底不由再多出了一些担忧，望向莫虚，只见后者眼底也是精芒闪烁，似乎正在观察沉吟，李云逸心头一动。

关于福公公的暗杀一道，莫虚似乎很熟悉。

他知道福公公身上到底正在发生什么？

“看来，是时候找个时间和他谈一下了。”

李云逸心里思付，当注意到整个大殿陷入异常的沉默，他才心头一动。

“行吧。”

“大道无垠，吾当上下而求索。”

“现在，就让你们开始踏入其中的第一步吧。”

李云逸的声音唤醒整个大殿，熊俊等人闻言一震，眼瞳亮起，福公公也眼底精芒一闪，朝李云逸轻轻点头。

呼啦啦！

就像是已经计划好的一样，福公公就像一缕青烟飘向殿外，熊俊等人在后面跟随，一起出了宣政殿，看得不懂其意的风无尘邹辉莫虚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李云逸在打什么主意。

难道说，李云逸真的要用熊俊这些人威慑大齐？

这也做不到啊！

哪怕他们是血脉武者，但，无论是哪种武者，宗师和圣境之间都充斥着一道巨大的鸿沟，无法跨越。

天地之力，又岂是区区血脉和人力可以媲美的？

直到。

当所有人都走出宣政殿。

“殿下？”

福公公出声询问，似乎是在确定什么，李云逸刚要点头，突然余光瞥见旁边面色呆滞满是茫然的邹辉，轻轻一笑。

“邹首座，你也上前。”

邹辉闻言一惊，几乎遵循本能，迎着众人满是笑意的眼眸，走到熊俊等人身边。

这是要干什么？

他完全不懂。

同样，风无尘也不懂，因为他们都没有事先得到李云逸的任何指点。

但就在邹辉走入人群的一瞬间，站在风无尘身边的莫虚，突然眼瞳猛地一颤，心底一个前所未有的大胆想法浮起，一发不可收拾。

“难道……”

“不！”

“怎么可能？”

莫虚张大嘴巴，内心震撼无匹，甚至连这猜想说出来都不敢，只因为，它实在是太恐怖了，远远超过了他之前所能想象到的极限！

但。

“熊俊，宗师巅峰……丁喻，宗师巅峰……”

“邹辉也是！”

莫虚发现了眼前这些人身上的共同点，似乎再一次佐证了他心底那恐怖的想法，只是当他瞠目结舌，完全将其无法消化之时，突然。

今日天晴，万里无云，是这些天为数不多的好天。寒冷的冬季即将过去，日光倾洒，众人甚至能从其中感受到一抹来自春天的暖意。

可就在这时。

呼！

一团漆黑烟雾骤然在大殿之前的空地上绽放，邹辉反应最为强烈，因为他对接下来的一切一无所知，完全没有任何准备。

更因为——

冰冷！

森寒！

锋锐！

当黑雾沾身的一瞬间，他只感觉一股前所未有的强烈危机感涌上心头，心神大震，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头已经落入猎人陷阱里的小动物，一把锋锐的猎刀已经悬在了脖颈间。

死亡！

这是死亡的威逼！

所以一瞬间，邹辉立刻做出最为本能的反应——

轰！

罡气喷涌，炸裂如潮，邹辉通体皮肤立刻化为最灿烂的赤红色，除了没有燃烧起真正的火焰，他整个人就像是一个火人一样，一步踏出，就要逃离这死亡的囚笼。

可是，他怎能逃的了？

嗤！

一柄金色的铁钎不知从何处袭来，凭空出现在身前，在他的肩头轻轻一点，当即。

血水横飞！

邹辉只感觉寒芒彻骨，整个人就像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只是运气让自己留下了一条生命，但接下来——

“不够！”

“逃不掉？！”

邹辉心神失守，完全忘记了，有风无尘李云逸莫虚在场，他们又怎么可能突然遭遇到这种袭杀？

当然，这也不怪他，只因为这杀意实在是太纯粹，太可怕了，黑雾封禁六识，让他完全没有机会去清醒。

所以。

这也让他完全进入了一种欲要搏命的状态。

抛却生死，倾力一搏！

“轰！”

邹辉眼底一片赤红，体表肌肤也是如此，若是有人贴近，定能看到，在他的肌肤上，隐隐有奇特波动蒸腾，仿佛和天地勾连。

道意！

道意勾连天地。

虽然参悟道意并不意味着一定能踏入圣境，但作为成就圣境重要的一环，它的存在还是有极大的意义的。

它就是一个链接。

连接着武者和天地，于平常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中，观天查地，修炼武学，都使得自身与天地之间的契合感越来越高，从来踏入圣境的可能性也会越来越高。

通常而来，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这一点从风无尘的经历上就能看的出来。

这个过程虽然可以通过许多大道图卷之内的秘宝促进缩短，但这里是东神州，当然没有那么多资源。

但是今天。

李云逸显然想到了一个新的办法，正如此时邹辉身上正在展现出来的这般——

逼迫！

以生死相逼，硬生生激发出你的潜力！

当然，只是福公公出手相逼这一点，想要把一个巅峰宗师推举到圣境门户之前，这显然不现实。如果这都可以轻松做到，那么圣境也就没那么值钱了。

轰！

就在宣政殿前方整个偌大的平台上，黑雾之中，一道道或锋锐、或者凌厉，或醇厚的气息接连暴起之时，李云逸眼底精芒一闪，手腕翻动，一枚奇特的晶石刚刚被他拿出，就直接捏碎了。

“阵起！”

轰隆隆！

在莫虚风无尘惊骇的注视下，眼前的平地上，纹痕遍布，于虚空呈现，立刻，各种色彩狂暴的纵横交织其中。

有风。

有火。

并且它们各司其职，萦绕在和它们属性相同之人周围。

譬如。

邹辉身边的就是一片火海！

“风林火山？”

莫虚瞠目结舌，一片骇然。从眼前这方硕大的法阵上，他感受到了风林火山的影子，但似乎李云逸又做出了些许改变，竟然能让它在方寸之间凝聚显化这么多天地之力，但彼此之间却没有一丁点影响！

“他更强了！”

莫虚感慨于李云逸在法阵一道上的天资绰约，与此同时，他也看出了李云逸今天之所以召集熊俊等人来楚京的打算。

是的。

和他猜想的完全一样。

这，就是一把疯狂提升！

无论是福公公出手施加压力，还是李云逸引动法阵，借助法阵之力为他们增幅天地共鸣，都是希望他们能完美的踏出最后一步，成就圣境。

但。

“不够！”

“这样根本不可能实现。”

莫虚轻轻摇头，兴奋的眼眸逐渐暗淡下来，和他有同样反映的，还有身旁的风无尘，和不知道何时来到的天鼎王。

不够。

哪怕熊俊等人的实力的确达到了宗师巅峰，气机圆满，兴许下一刻就能突破，但在莫虚看来，这种催动，还是不够的。

如果这都能成就圣境，圣境不是满大街了？

道意不是关键。

洞开大道门户才最关键！

生死相逼。

阵法共鸣？

还不足以让他们拥有打破大道门户的力量和底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