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剂师乔瑞尔开门之后，又转身往实验室深处走去。巴里特迈步进入其中，轻轻将门关好，亦步亦趋的跟在对方身后，“你怎么知道我会回来找你？”他好奇的问道。

“经验。”乔瑞尔头也不回的说道，“我研制出的那些药剂，每一种都非常神奇！”他骄傲的挺直身体半秒，随后又习惯性的佝偻了下去，“只是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弊病。”

“什么弊病？”巴里特顺着楼梯向下。他感觉乔瑞尔的实验室似乎比上次到来时更深入地下了，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很麻烦的弊病。”乔瑞尔叹了口气，“服用过我药剂的那些人，如果没有死亡的话，总是会挖空心思、千方百计的想再次找到我。就像你一样。”

“……”巴里特对这个答案感到无语，“你难道就从没有思考过，包括我在内的那些人，之所以会非常想找到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还能为了什么，无外乎是因为药剂所附带的那一点点不值一提的副作用罢了。”乔瑞尔的语气透着不满，“说实在的，人们为什么就不能凡事往好的方向想一想呢？如果你喝完药剂之后，身上长了蜥蜴似的鳞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说不定你还会因此获得天然的隐蔽能力。要知道鳞片和头发、指甲的成分其实并没有本质区别，人们为什么就不能把它当成一种特殊的指甲呢？为什么就这么在意呢？”他连番发问。

药剂师回到自己的实验室，嘴里还在不停的絮叨着，“曾经有个很不讲理的贵族——我忘了到底是伯爵还是子爵——他患有非常严重的遗传性哮喘病，经常呼吸困难，喘不上气。这名贵族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我的存在，直接找上门去，希望我能帮一帮他。我非常好心的将新发明出的一种药剂买给了他，虽然药剂的价格稍稍贵了那么一点，但绝对非常有效。”

“专门治疗哮喘的药？”这么巧？

“不仅仅是哮喘，我的这种药剂对于其他呼吸方面疾病，也都效果出众。”药剂师回答，“在服用了我的药剂之后，那家伙的哮喘果然彻底康复了，可他非但不对我表示感谢，反而还想要杀了我。”

“我猜那个人的身上肯定多长出个东西，或者少了些什么。”巴里特一边讽刺，一边习惯性的四下打量着。时隔一年有余，对方的实验室有了颇多的变化。种类繁多、奇形怪状的炼金器皿摆放的到处都是，数座作用不同的小型魔法阵忽明忽暗的闪烁着，有的魔法阵充斥着沸腾的火焰，有的渗透着氤氲的冰寒，还有的上面放着半截黝黑的手骨，也不知干什么用的。

而在这诸多事物中，最令蛮子感到好奇的，是被绑在实验室中央平台上的一只不知生死的绿皮小地精。

这只地精大体上和普通的地精并没有多少区别，比较奇特的地方在于，这家伙的后背长了一对布满孔洞的破烂翅膀，唇部与下颌也生出一些不断蠕动的小触须。这种古怪的形象巴里特总感觉有些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

“哼哼，在我看来，多张出点什么也未必是坏事。要知道凶暴动物和魔兽之所以会变得强大，就是因为身上长出了不用用途的变异器官。”乔瑞尔反驳，“至于服用了我药剂的那位贵族，只不过在耳下到脖颈的这片区域，长出了两排对称的鱼鳃状器官而已。你知道么。”他转身看向巴里特，“鱼人、娜迦这类能够在陆地上长时间生存的水生物种，都拥有很强的呼吸能力。它们的身体既拥有鳃，也拥有肺，这两套呼吸系统不仅可以独立运行，还可以相互配合。”

“这我倒不清楚。不过，我知道它们都只长了一个脑袋。”巴里特随口附和，“把脑袋砍掉之后，不管哪套呼吸系统，想必都不能用了。”

药剂师听完之后，脸上露出一种看白痴似的眼神。他张着嘴很想要说些什么，但还是硬生生咽了回去。

然而，也许是因为长时间在地下实验室里很少与人沟通，无法倾诉自己在学术上的傲人成果和研发出的卓越作品，老乔瑞尔此刻虽然听到了某人的奇葩言论，但还是耐着性子的解释了起来，“你知道么……，你肯定不知道。当我还在浮空之城求学的时候，曾看过一套讲述诸位面生物的书籍。其中一本的内容说的都是人类，那本书中提到过，人类在胚胎发育的早期，也是有鳃状器官的，只不过这个器官在后续的进一步发育过程中消失了。也就是说，人类长出鱼鳃其实也是一种比较正常的事情。”

乔瑞尔说到这时，语气忽然有些沮丧，“很可惜我无法亲自观察到这种变化，否则我对于人类的理解肯定会更加深入，炼金魔药水平也会随之精进。”他叹了口气，继续说，“当时我手上恰好有一只带籽的雌性寇涛鱼人，便打算用鱼卵提炼物作为药剂的主料，然后再辅以……，等等，你是不是想打听我的药剂配方？”

是你自己要说的好不好！“不，我一点都不想知道。”巴里特无奈道，“还是继续说那个贵族吧。”

“哼，总之，那个贵族在喝完我的药剂之后，脸颊和脖颈上长出了两排鱼鳃。虽然这种变异效果并不在我的计划之内——事实上我发明的很多药剂，其效果都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但我不明白这种变异难道有哪里不好么？”药剂师用抱怨的语气说，“那个贵族不仅原本的哮喘彻底康复，甚至还多了在水中自由呼吸的能力。我承认，新长出的两排鱼鳃也有一点小缺陷，如果长时间暴露在空气当中，就很容易变干，导致呼吸效率下降。但只要他平时多喝一些水，这个问题就不会成为问题。唉，现在这个世道，懂得感恩的人太少了。”

巴里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称赞？总感觉有些违心；指责？好像也不是太对，“那个贵族后来怎么样了？”蛮子很关心的问道。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他和那家伙也算是“病友”了。

“据我所知，好像搬到某座海滨城市居住了。每天吹吹海风，游游泳，再也不用担心喘不上气，这不是很好？”老乔瑞尔回答，“不说他了，来说说你吧。既然你再次找上门来，告诉我，你身体上又是多了点什么器官？或者少了点什么？”

“我身体上的器官没多也没少……，应该吧。”巴里特话一出口又不太肯定，内部脏器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不过，相貌倒是发生了很大变化。”他脱下手环‘遮蔽面纱’，显现出巨魔独有的那种翠绿色。

“那么，问题出在哪儿？”老乔瑞尔脸上出疑惑的表情。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颜色，皮肤的颜色！正常人类哪有绿色的？”巴里特又往前走了两步，将嘴巴大张，露出里面锋利的獠牙给对方看了看，“还有，人类的牙齿也不是这样的啊。”

“就因为这个？”药剂师不屑的说，“绿色又有什么不好的呢？最起码能在森林里当保护色使用。还有，你现在这口牙齿难道不比原本的更好吗？”

巴里特对于眼前之人的思维方式和价值观，已经有了比较深刻的了解。他不打算在这方面多费口舌，“好的不一定是合适的。我就是喝了你给我的药剂，才变成现在这副模样。所以，我希望你能让我再变回原本人类的样子。”蛮子郑重其事的说。

“这不能怪我。之前我就说过，药剂所带来的变化方向和程度，都不是我能控制的。我只追求将魔法材料中的精华最大化利用，以便能将药剂的效果发挥到极致。”乔瑞尔双手环胸，满不在乎的说，“至于让你恢复原状，说实话，这难度比我发明一款新品药剂困难百倍，会耗费我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所以，我为什么要帮你？”

“你之前为什么要给我那些药剂？”巴里特问道。

“如果没记错的话，是因为你威胁了我的性命。”药剂师回答。

我们的蛮子冒险者将手搭在腰间的武器上，表情从容，不慌不忙的说，“其实，我现在也可以这么做。”

对方听到之后明显一愣，原本满不在乎的神色也变得有些紧张，似乎没想到眼前这位不速之客居然这么的不要脸。

看到威胁的话语已经起到应有的效果，巴里特将手从剑柄上拿开，话锋又一转，脸上露出尽可能和善的微笑，“别紧张，开个玩笑罢了。能做的事情不代表就会去做。大家都是文明人，不会、也不应该使用这种卑劣的手段。这样吧，你我进行一场能令双方都满意的交易，如何？”蛮子并不想把彼此之间的关系闹僵。说到底，当初要是没有乔瑞尔那瓶已经忘记编号的药剂，他很可能早就丧命于地狱之中了。所以巴里特的心里还是很承对方的这份恩情。

至于对方会不会恼羞成怒，在药剂里弄些小手段，这点巴里特倒不担心。他有系统自带的鉴定术，药剂的效果究竟如何，副作用又是怎样，鉴定一下便一清二楚。

“交易？”乔瑞尔冷着脸问，“你的提供什么？无外乎是一些金币罢了。哼哼，你看我像是在乎这种东西的人么？”

巴里特不相信多元宇宙中会有人不喜欢金币，只不过喜欢的程度因人而异罢了。“不瞒你说，我是位身手还算不错的冒险者。常年的冒险生涯让我积攒了不少稀有的魔法材料，不知道你会不会感兴趣。”

“稀有的魔法材料？哼，能多稀有？”药剂师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表情有明显好转。“我确实很少亲自出去收集魔法材料，可这并不代表你能用些没什么价值的普通玩意骗过我。”

“有没有价值看看不就知道了。”巴里特从空间指环中拿出一瓶猩红且散发着寒气的液体，将其递给了药剂师。

老乔瑞尔小心翼翼的接了过来，仔细观察了片刻后，两眼放光的问道，“这，这是什么？”

“太古白龙的龙血。”巴里特得意的回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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