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军亦步亦趋地跟在主人脚边,楚昊洋停下,它就乖乖蹲坐一边,楚昊洋行走,它也站起一路安静跟随。
楚昊洋上楼前先将冠军的窝挪回了客厅靠近阳台的地方,回头又去取了两张卡,一张是自己名下的,一张是去年年底那会给了那人结果对方却没拿的。
他这次回来,主要是基金项目前期准备工作进行得差不多了,到了第一期资金注入的时候了。成立昊河基金的时候,本想全部以阿杞的名义来,可又怕底下做事的人时间久了会不尽心,最终还是取了两个人的名字共同命名;也怕资金全部自己出,会显得阿杞那边不够诚意,福报到不了阿杞那里,于是最终还是拿了被阿杞撇下的在对方名下的那一张。之后所有的后续资金也都会从这张卡里转出去。
楚昊洋拿卡时,再度看到和它一起放着的其他那些东西,呆了会又将它们重新带回了卧室。坐在床沿,他忍不住又抽了根烟出来,侧头看着静静躺在床头柜上的那堆东西,默默吸了口烟,神色隐匿在烟雾缭绕中,令人瞧不分明。
不一会烟便燃到了底,他熟练地将烟蒂一下捻灭在水晶烟灰缸里,视线却停留在了那枚玉佩上。他转手捏了起来,眯眼看着指间温润亮泽的古玉,摩挲其质地细腻的纹理,眼前晃过的却是那人听到三百万时的震惊表情。
这玉其实是他当初从一个忘年之交的香港友人手里友情买下的,解好友燃眉之急。这枚玉佩成色好,雕工细致,还是个古董,是世间难以多得的珍品,据它前主人所说其来历不同凡响,很早以前是某位得道者的随身物品,在古时曾因各国君主觊觎而引起过多国混战,最后机缘巧合下到了他祖先手里,成为传家之宝。可究竟如何不一般友人却具体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说长期佩戴可以延年益寿。
友人自己本身估计也是不信那些个似是而非的传说的,楚昊洋当时也只是听过就算。但这毕竟是传家宝一样的存在,具有非凡的家族意义,不论其他,这玉本身年代久远便已然是稀世珍宝,原主人若不是资金周转出了问题,是怎么也不可能转让出手的。可当时楚昊洋看到这枚传乎其神的玉佩时却一瞬间只想到它戴在那人身上的话会是多么合适,同样的气质温润,底蕴深厚。两人便一拍即合,以3亿港币的价格成交了。
3个亿,被他随口说成是300万,结果却还是把那人吓着了。
楚昊洋想:早知道就告诉他30万了;不对,30万估计也不行,要不3万吧;也许还是不行……那个领夹不就是前车之鉴?
他食指指腹轻抚过玉佩上的雕琢的梵文,默然叹了口气,又想起那人捧着玉佩像捧了个烫手山芋的模样,不由笑了笑。古董玉佩,还是水色那么好的,又哪里是区区几百万就能搞到手的?但那人却信了。
那人对他说出口的话,总是深信不疑。
楚昊洋想着想着复又慢慢敛了笑容。他合拢手指,紧紧攥住躺在手心的玉佩,目光复杂,只觉无限寂寥。
卧室门被推开,楚昊洋抬起头,见沙昂一身湿气地走了进来,额角刘海溅到了几滴雨水黏在一起,使他看起来略显狼狈。
楚昊洋却没有做出任何关心的言行。哪怕这人不久前还对他释放过善意。
当断则断,便是被恨,也好过不清不楚藕断丝连。
他已经错过一次,不能再错更多。
拖泥带水,对谁都不好。
“我来收拾东西。”沙昂在门口顿了顿,才继续往里走,对这个时点居然会遇到楚昊洋似乎有些惊讶,“我以为你不在。”
“嗯。”楚昊洋重新低下了头,摊开手心,垂眸看着玉佩,“你仍可以当我不在。”
沙昂转身将东西逐一收进行李箱里。隔了这些天,再度见到这个男人,沙昂心里终究复杂,不甘、愤怒,还有很多他自己都说不清的感觉。那个时候他甚至愿意试着去妥协,甚至愿意自己先付出,却没料到这人竟然连犹豫都没有,就拒绝了……
把自己的东西都打包塞进箱子,离开前沙昂终究还是忍不住回头问:“听说这几天你一直都在医院?”
楚昊洋闻言似乎微微顿了顿,却没有抬头,也没有回应。
“所以,是为了他?”
楚昊洋还是没有做声,却闭眼摇了摇头,又似乎不知从何说起。
“他那个状态,植物人是什么意思你不知道?为了他,你要跟我分手?”沙昂仰头深吸一口气,似乎短促地呵笑了下,复又镇定下来垂眸瞧向低头坐在床沿、手里一直不知在把玩什么东西的楚昊洋,“愧疚也不至于这样吧?而且他车祸又不是你造成的!你愧疚什么!”
“不是愧疚!”一直沉默的楚昊洋终于抬头低吼出来。
沙昂被吼得怔住了,似乎第一次见人这么疾言厉色。在对方严酷又痛苦的眼神中,他好像明白了什么,震惊地失声道:“你还爱他……”
那你当初干嘛分手?干嘛追求我?
沙昂仰首大笑出声,一瞬间只觉啼笑皆非,又为自己感到悲哀。
楚昊洋只是怔怔看着指间的玉佩,拇指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其质地温润细腻的触感。
沙昂突然平静了下来,盯着楚昊洋:“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他发现对方居然这时还在走神,终于忍无可忍上前就要抽走那玉佩,却被楚昊洋眼疾手快地挡住了。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一上一下。
沙昂气势逼人,毫不相让;楚昊洋只是一径的深邃和沉静。
楚昊洋沉默了很久,久到沙昂苦笑出声。
沙昂率先撇开了视线,结束了这不再有丝毫意义的对峙。他摇了摇头,重新往门口走去,准备离开。
楚昊洋上半身微微后仰,双手略微往后撑在两侧的床铺上,整个一副颓丧的状态,背脊都不复平日的挺拔。他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哑声道:“我不知道……”
在这之前,他也以为是爱过的,但是这几天坐在那人的病床边,他却不确定了。
便是现在,哪怕他明知不应该,可心里想的却仍旧是:这盏灯,是那人买来一起安装上去的……
满心满脑子,都是那个人的一切,都是他与那个人的点点滴滴。
沙昂停步,仰起头。
呵!
不知道……竟然是不知道?
上次还说爱,这次就说不知道了?
说了还不如不说!
沙昂气极反笑,反手抄起手边一个东西就朝楚昊洋扔了过去。楚昊洋不闪不避,任那东西狠狠砸到胸口又跌落下去。
烟灰缸掉到地板上,碎裂开来,晶莹的碎片散了一地。里面的烟蒂烟灰也洒落到各处,弄得床上床下一片狼藉。
“楚昊洋你真是个人渣!”沙昂摔门而去。
楚昊洋抹了把脸,一言不发,然后神色平静地脱下了弄脏的衬衫。
沙昂拖着厚重庞大的行李箱,径直走到走廊尽头,坐了电梯下去。他出去的时候带着足以遮住大半张脸的墨镜,瞧不清神情,一边拖着行李箱,一边还在讲电话,提到了“分手”“出国试镜”“又不是非他不可”“国际发展”等字眼。
沙昂虽然曾经也对楚昊洋用心过,现在也不能说已经完全没有了感情,但他也清楚这段感情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可还是愤怒。可愤怒归愤怒,分手就分手,感情崩了,他痛苦过挽回过愤怒过,最后收拾好自己,重新追求演绎巅峰去了。感情和事业,总要到手一个。
陈河杞坐在蔷薇拱门上,看着对方拖着行李箱,说着电话坐上车子,一路驶离。他是羡慕沙昂的,对方的恣意潇洒,乐观活力,敢爱敢恨,这些都是他所没有的。陈河杞也欣赏对方拿得起放得下的利落。沙昂能取得如今的成就,不仅仅是源于家族的庇荫和资源的无限供应,更在于其本身的魅力与能力。
而这样优秀出色的人,依然留不住那个男人……
陈河杞仰首望着蓝天白云,心中只剩下了喟然。
楚昊洋把头深深埋在自己膝弯中,单手抓住自己的头发,一动不动。
不管是阿杞,还是沙昂,他都不想伤害他们。
楚昊洋也一直都警醒着自己,可为何最后似乎他还是成了跟那男人一样的人?
伤害了不想伤害的人……
天色渐暗,楚昊洋就那么静静坐在黑暗中。
过了好久他才起身开灯,弯腰想去清理那堆狼藉,却在浑浑噩噩捡碎片的时候指腹被划了条小口子。他怔怔看着血珠缓缓渗出,再看满地的烟灰碎玻璃,突然又没了收拾的心情,索性不去管它,重新坐回去靠入床背,又垂眼去看手里的玉佩,缓缓摩挲着光滑圆润的玉身,陷入了回忆里。
他没注意到之前被划破的拇指上的些许血迹也沾到了玉佩侧面的棱角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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