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军迟疑了一瞬,就慢吞吞走上前了,脚步中还透着些不确定,湿漉漉的黑眼睛里像是透着亲近,又似藏着观察。
程何期又笑了笑,对这一把屎一把尿亲手拉扯大的狗孩子,他自然是了解得很——狗子屁股一撅是要抬腿撒尿还是要蹲下拉屎只消一眼就能明白——如今,冠军的迟疑自然也逃不过他的眼睛。
可他只是朝它张开双手耐心地蹲着,等它自己过来,也不催促。
当一人一狗间的距离只有一个拳头的时候,程何期跟以往一样先是轻拍了两下微微歪着脑袋看他的大狗的头顶,再绕了绕两只可爱的耳朵,移开前轻轻揉了一把,连带头顶一起,最后顺着脸颊溜到脖颈给它挠下巴。
冠军立马舒服地眯起了眼睛,身后一直下垂着的尾巴突然往上翘了翘,哗嗒哗嗒甩了几下,情不自禁往前又蹭了一小步,将脑袋往对方手里送。毛绒绒的胸脯碰到了程何期曲着的膝盖。
这边,一人一狗气氛越来越和谐美好;殊不知另一边,有人急得差点掘地三尺。
楚昊洋就接了个来自总助的电话,处理了下工作上的事务,挂断后,一个回身便发现一直跟在身边的冠军不见了踪影!
自从去年三伏那天之后,冠军从来不会离他太远,总在视线范围内,唯一一次例外还是一个多月前。那个时候他已经将阿杞带在了身边,可冠军不知道,那回来了陈家村后他没去阿杞的墓前,没料一个不注意冠军就不见了,那回也是找了许久,最后才发现它竟是自己跑去了那边!
就因发生过那样的情况,之后他就吸取了教训。如今虽然阿杞其实一直陪在他身边,让他下意识总是想避开那座坟,只是为了冠军,怕它又一只狗偷偷跑去那边,便每次过来还是会带着它一起去墓前,只要冠军待够了时间,便不会再乱跑。
有人曾说狗就是狗,能懂什么,拿链子拴住就是,想乱跑也乱跑不了。楚昊洋却不愿意这么对待冠军,只有在公共场合时未免引起恐慌他才会拿皮绳栓一下大狗,平时大多数时候他并不想这么做。而且,冠军本身也不喜欢。也向来乖巧听话,从不曾干过坏事。
谁想今天竟然又出了问题!
他此刻会这么心急如焚,也是因为他知道农村里总有那种其他地方来的人专门寻机会打了狗去卖的人,这些人根本不会管自己下手的是流浪狗还是家养狗。只要狗身边没有主人在,他们就敢干,甚至哪怕狗主人在,只要是个女的老的弱的,他们也敢当面下手。
曾经,他在陈家村便亲眼看到过有家人家养的狗,被突然疾驰而来的摩托上的人用刺钳一下就套住狗脖子打开机关将狗杀死又提起来往车后座篓子里放,一连番的动作行云流水、毫不拖沓!
等主人听到狗的呜咽声而察觉不对从家里追出来时,留给对方的只有一溜尾气,摩托和篓子里还热乎的死狗早消失在了路的尽头。前后不过短短半秒钟,快得人来不及反应,也快得狗几乎没有挣扎的余地。
冠军的确很凶猛,但架不住猎狗人有专门的工具,而且打狗业务娴熟,楚昊洋就怕个万一……
冬天,正是吃狗肉的好时间。
他不能连冠军都失去……
楚昊洋又开始后悔自己没照看好大狗,如果真有了万一,他要怎么对那人交代!
再怎么心焦,他也没有失去判断:一边在附近周围找了找,希望若它离得不远听到呼唤会自己跑回来;一边迅速整理出了几个冠军比较喜欢待的地方,首当其冲便是墓地。
可照理他们才离开那边不久,而且这次他也是陪着冠军待了许久,直到它自己站起来看他,他们才离开的。就这么短短的时间,冠军应该不会又跑回去,可保险起见他还是将那里当作第一目标回头去看了。
结果跑到墓地里,果然没有。
不在这里,那又会去哪里?
楚昊洋心急如焚,紧紧抓着手机四处奔跑找寻,甚至后悔接了电话。到处跑了个遍,找得汗如雨下,大冬天地脱得只剩一件衬衫。途中遇到几个认识的村人,得知缘由也帮着一起找。
仍旧哪里都找不到。
与此同时,就在陈河杞家平房不远处的那一小片竹园边上,河畔枸杞树下,一人一狗渐驱亲近,浑然不知有人急成了什么模样。
照这个距离,如果大声呼喊的话,人耳可能不会注意到,但冠军应该是能察觉得到的。听到了主人的呼唤它却没出去,这是以往从来没发生过的事。
冠军懂事到不需要主人唤它,只要听到主人的动静都会跑出去迎接,更不要说会听而不闻,是以才导致楚昊洋先入为主地以为不在附近,继而忽略了这边。
这头,程何期力道轻柔适中地挠了会大狗,就停下了手,视线与大狗齐平。
迷障褪去,冠军又恢复了些清明,尾巴甩动的频率也渐渐慢下来。
“军军,好孩子,还认得爸爸吗?”程何期看着它的眼睛,嗓音清润低沉,语气柔和,神情温柔。
大狗闻言尾巴晃得又快了些。那两个久违的叠字,只有他的大爸爸有时会这么喊它,二主人从来不曾这么喊过,总是一本正经叫它冠军,最多的是喊它大傻,而外人则根本不知道它的小名。
但是,这个人的气味有跟大爸爸不一样。但是,给它的感觉又跟大爸爸一样……
于是冠军很疑惑,湿漉漉的黑鼻子不断耸动,越耸动越迷糊,不管怎么嗅闻,都觉得既像,又不像。
程何期耐心地任它闻嗅辨认,伸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它,温言软语着安抚它。
那种挠头抚摸顺毛的手法,柔和疼爱的语气,冠军似乎在这熟悉的氛围中,又渐渐地开始沦陷了。
大狗小小的脑容量做不出更多的思考,最后嗷呜一声,将一切归于直觉,依着本能行事。它又抬脚上前小半步,真正得寸又进尺地将人顶得微微往后仰,最后没能止住跌势不得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它却试探着细细观察着对方。
程何期跌坐在地上也没生气,反而又抬手揉了把它的头,无奈地笑骂了句:“臭小子又来?真不怕我打你啊!”说完就去挠它肚皮下靠近右后肢的地方,他知道冠军这里怕痒。果真大狗后腿微微抽搐了几下,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大幅度抖了抖全身的毛。
程何期见此却是不厚道地又笑了声,惹来大狗的凝视。他完全不怕会惹怒这威风的大犬,也不起身,反而重新寻了个比较舒服的坐姿,好整以暇地笑看着它。
冠军似乎终于确定了什么,躲开了那可恶的骚扰后,没一会又忍不住主动上前,大脑袋试探地蹭上去,最后一头拱在了程何期怀里。在感受到搭在颈背上轻柔抚摸的手后,它好似至此彻底放下了戒备,亲昵地就是滚在那片胸膛上一顿乱蹭,狗嘴在那修长白皙的脖子和下巴上一阵好舔,再辉煌地留下一搓儿狗毛和一滩儿口水。
程何期努力昂着头不让对方碰到自己的口鼻,无奈又幸福得看着埋在怀里使劲儿撒娇的大狗,甚至连两只前肢都搭了上来!
一只成年雄性牧羊犬的重量,可不是说笑的!
他不得已停下了抚触,双手撑在地上,不让自己被顶地仰倒,却仍旧只是浅笑着纵容着对方。好一会狗子还没消停,反而愈演愈烈,他这才出声道:“好了好了,爸爸要被你拱地坐不住了。”
大狗还是死命儿往前怼,似乎闻言还更起劲了。
程何期叹气,对这狗儿子得寸进尺——你宠,它就撒蹄子狂欢;你凶,它就夹紧尾巴乖乖做狗的尿性——也是摸得再清楚不过,当下便板了脸微微严肃了语气:“冠军,站好。”
可劲儿撒欢的大狗一顿,果真听话地从程何期身上下来,乖乖立正,昂首挺胸站好。
“军军,虽然爸爸能力有限,可能做不到让你今后日子过得还跟现在一样精致,也没法顿顿都有进口空运的新鲜牛肉牛骨给你,但你是爸爸的心头肉,爸爸最爱你,宝宝你懂得对吗?”
“汪!”冠军哈着舌头,也不知到底听懂了多少,只是一对亮晶晶的黑眼珠瞬也不瞬地望着眼前的人。
“爸爸会努力把最好的都给你,以后就跟爸爸一起生活。”程何期暗搓搓地想着怎么诱拐冠军,他还记得那个男人为了新欢而将大狗关在外面不让进屋的事。
“愿意跟爸爸走吗?愿意的话再汪一声。”
“汪!”冠军豆大的小眼睛里却盛载了满满炙热浓郁的感情,毫不吝啬地释放自己全然的信赖与亲昵,已然不复前段时间的沉寂抑郁。
“乖孩子。”程何期看着大狗纯粹的瞳孔里满满的都是自己的身影,笑了。
却不料,便在此时——
“居然是你!”
只听身后传来一道熟悉至极的声音,带着咬牙切齿的味道,似乎透出刻骨的恨意与阴沉。
程何期尚未反应过来,身后急速闪过来的人影已经近在咫尺,下一刻脖子上传来窒息般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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