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对陈河杞而言,楚昊洋是他灰暗人生中的一抹亮光。
然而这抹光,却在那一个清寂孤冷的平安夜,猝然熄灭了……
而他所有的爱恨,不甘,痛苦,也早在那短短的、近两个月的时间里,如漫天的流萤般点点滴滴消散了个尽。
而如今……
楚昊洋问他,是什么意思?
程何期笑得几分自嘲,几分怅然,又几分太息。
他能有什么意思?
这个人,又以为他会说什么?指望他说什么呢?
他倒是想问问楚昊洋自个又是个什么意思!
现在,他是真的弄不懂这个男人了。
但他不会问。
他已经失去了问的兴趣。
也没必要问。
这个人怎么想的,已然与他无关。
他不会再滞留在过去。既然已经有了新的机会。
今次作为程何期,他只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跟程母一起。可以的话,还有冠军。
所以他直接道,那只是权宜之计。甚至连抬头看看对方都没有,倒也不是逃避,只是纯粹的不待见对方而已。
程何期没有说谎,因为的确是权宜之计。倘若不是这人发疯了一样真的想掐死他,他是决计不会在对方面前坦露自己的身份的。
他们之间,早已断得彻底,而那起车祸造成的结果,更像是冥冥中的天意。没必要事到如今,他们再有什么多余的牵扯。
严格来说,其实谁也不亏欠谁。感情这种东西,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没有一方付出的多,没得到对方同等的回馈,就要因爱生恨。
那一段寂寥漫长的日子里,陈河杞无助过,彷徨过,也痛恨过,痴狂过,最终却又渐渐冷静了下来,找回了自己的初心。
也是那段日子里,陈河杞曾不止一次设想过,如果一开始就没有开始,从来就没得到过,也许便会安于现状,不会有越来越多不切实际的幻想,滋生了愈来愈多的欲望。
再甚者,如果没有那一次的醉酒,也许便能做到始终发乎于情,止乎于礼,没有那么多爱恨纠葛。便也没有后来那么多事了。
甚至在楚昊洋历练期满回归顶层时,各归各位,两人间的情谊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淡去。在年老后,某一个阳光温暖的午后,他无意中看到财经杂志上年过半旬却依然风姿笔挺意气风发的封面人物时,还能跟下棋的老友笑谈一句:“三十年前,这人是我舍友呢。”然后被老友吐糟一句:“你就吹吧!”
人,总是在得到过,又失去了,才会迷失自己的初心。累人又累己,又不经意中在种种不甘下丑化了自己,更惹人厌弃。
如今,程何期已经能云淡风轻地道一句:何必呢?
而且他也无法否认,纵然楚昊洋给他带来过痛苦,可那个男人也的确曾在他工作陷入困境中时引导过他,他们相扶相持过。
没有哪个工作是轻松的,大企业里尤其复杂。初入社会,要学习的不光是工作内容,更有人际关系。全部靠自己摸爬打滚,一路摸索着撞得头破血流,没有任何帮衬的日子,也没有父母作为经济后盾,更没有父母贴补生活费,全靠自己十根手指头挣钱养活自己,不断逼迫自己迅速成长。
公司和出租屋,两点一线,像是不断徘徊在两个牢笼间。孑然一身的那种心酸,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只有切身经历过的人才懂个中滋味。
可因为有那人的陪伴,他才能在那段最艰难的日子里继续坚持下去。
楚昊洋带给陈河杞的痛苦是真的,幸福也是真的,那些温暖更是切切实实存在过的。
他的确永远不会忘记昏暗灯光里摇摆不定的窗幔下,倚窗而立的身影,烟雾缭绕中那人淡淡提出分手的那个晚上;那个圣诞前夕的平安夜里,他独自一人在寒风中走在那条漫长到好似没有尽头的林荫路。
就好像他也永远不会忘记多年前那一个下雪的深夜,他高烧到39.2度,半夜一点,那个时段已经没有公交运营,又是大雪天也叫不到车,那个男人二话不说直接背着他一路从出租屋跑到医院急诊室。大冬天里,跑得汗湿重衫。
明明睡前八点左右他吃了退烧药,那会还不过是低烧,却在后半夜病情急转!
当时他被对方喊醒的时候已经头脑昏昏沉沉不清醒了,什么都反应慢一拍,却记得那一路颠簸的感觉。羽绒服的兜帽盖住了他头脸,烧得浑浑噩噩中,偶尔抬起头时他还是看到了路灯下飞飞扬扬的雪花。依稀听到对方的喘息声,越来越重,伴随着脚下踩雪的咯吱咯吱声。
冷热交替,可趴在对方背上的胸膛处,却始终热乎热乎。期间差点摔跤,那人却单膝跪地稳住了,双手牢牢拖着他,没让他摔到雪地里。
高烧的原因,他的感知都迟钝了很多。那时候只觉得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后来医生也说幸亏送医及时,才没转肺炎。他也没想到那个男人居然调了震动闹钟一个小时就响一次,也幸亏对方定时起来查看情况,否则任他烧到40度天亮才发现,恐怕人都要废了。
而那个时候,他们还只是室友关系。严格来说,是陈河杞在暗恋着楚昊洋。
可那个时候,陈河杞却觉得自己称得上是幸福的,是满足的。
纯粹的感激,与恋慕,欣赏着对方,希望对方一切都好,更希望对方取得成功,拥有幸福。
当时的他,还没有那些占有欲,便也没有那些患得患失。
陈河杞用了七年的时间,认识到:人,真的是会变的。
这世上,本不存在不变的事物。死物尚且如此,更何况人。
不光楚昊洋变了,连他自己也变了。
执著并非不好,可执著到一定程度,那就只是偏执了。
有一度,那段灰暗的日子里,他忘却了那个男人对他的好,特别是只能看着对方和别人浓情蜜意的样子。那个时候是真的恨,恨到想毁灭一切,恨到他暴露出了自己卑劣丑陋的一面。才发现,原来骨子里他也不高尚。而嫉妒使人面目全非。
他差点就变成了他最不想成为的那种人,变成他自己都不认识的人。
他庆幸冠军叫醒了他,也庆幸自己终究是慢慢走了出来,渐渐能以平常心看待他们那段关系。也才回忆起了很多因为痛苦和嫉妒而被蒙蔽遗忘了的事情。
才想明白,他们只是没能一直幸福到最后而已。
而且后来陈国栋视频事件里那人也出手帮过陈河杞。他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他也感激对方。可对方的这一点,却也正是他最讨厌的地方。
让人恨都没法恨得彻底,恨得理直气壮。
楚昊洋的理智风度,似乎倒显得陈河杞眼界狭隘、冲动偏激了。
但对陈河杞而言,那些温暖是真的,那些伤害,也是真的。
他,也终究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里里外外是是非非,程何期早就想得清楚通透,更明白经历了那么多的他们,相见不相识,才是往后最好的结局。
但楚昊洋却是截然不同的想法。
他闻言明显一震。
此刻,他甚至不知道停留在过去的人,只有他一个而已。
他也压根没有意识到,对某些人来说:爱的时候,会爱得义无反顾,哪怕他的爱并不外露,反而是令人难以察觉的深沉、内敛;而一旦决定放手,那就真的是彻底放下,哪怕期间会有一个痛彻心扉的辗转过程,可——
过去的,终究是过去了。
相交线,在一瞬间的交会过后,只会愈走愈远。
而陈河杞与楚昊洋,本该是两条永远互不相交的平行线,却在延伸的过程中阴错阳差倾斜了那么一下,成了相交线,却也仅仅只是过了相交点的两条相交线而已了。
而即便是现在,其实楚昊洋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听的究竟是什么。可程何期后来的这番话,明显也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此时的楚昊洋是混乱的无措的,不再是那喜怒不形于色、万般皆掌控于手的楚氏集团掌权者。
那一句微弱模糊到几乎听不清的气音“我没死”,那一句断续破碎的“小狗狗”,砸得他措手不及。
震惊,不可置信,甚至觉得荒谬绝伦,以及愤怒。
其中却又不受控制地夹杂了期待。
下意识觉得不可能,可也是下意识就想去相信。期待着那不可能,成为可能。
期待中却又有着隐隐约约的顾忌。
他一方面希望那样天方夜谭的事情会是真的,像个小孩一样痛哭流涕地跪在地上感谢老天他的陈哥还在;另一方面又觉得那是对方的诡计,震怒于居然还有人敢去消耗阿杞,不可饶恕!
愤怒,绝望,痛苦,怒极,又悲极。
更无法原谅会被这么显眼的骗局而一度动摇的自己。
甚至还产生了自厌的情绪,为自己竟然会真的动摇……
更加愧疚的同时,却又再一次忍不住要去怀疑。
那个词,本属于他和阿杞之间的,对方又怎会知道?或者,那就是真的……
真的是阿杞吗?真的可能吗?
他既想去相信,又不敢去相信。
怕对方说了真话,他却没信,又一次伤到了阿杞;也怕对方说的是假话,他却信了,玷污了那个人。
别人的冒充,他的动摇,那都是对阿杞的玷辱。
也因此,哪怕楚昊洋再怎么希冀着,小心翼翼试探着,却又无比谨慎地戒备着。
情感和理智,两个极端的激烈拉锯,让他不知何时染上的偏头痛又开始隐隐发作。
但不可否认的是,先前在乍然听清楚对方断断续续的气音中所表达出的意思时,他早已焚成灰烬的心底,倏然刮过了一阵微风,在贫瘠的深谷之底,晃晃悠悠地吹出了一粒火种。
纵然程何期后来否认了,但是显然,楚昊洋也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尤其是他心底那已经熄灭了的火光,又开始燃起了星点。将息未息的飘摇火舌,在漫无边际的黑暗里,摇摇曳曳着,似乎在汲取养分奋力挣扎着生存,又似乎早已燃尽了灯油下一刻便会猝然熄灭、令一切重归黑暗……
如果那一点微末的希冀,真的又重归于虚无,也许便是又一次的万劫不复。
而这一次,他将会真正不顾一切,将眼前触目可及的所有,尽数拖入深渊一起毁灭。
无人能阻挡,他岌岌可危的理智彻底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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