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彧察觉到这一点，心尖有些发痛，这些日子，他没有去看顾珏，每日听着王海传来潮音阁的消息，他自以为很镇定，可是心头分明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再用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朝堂上的事情，手段也激烈了许多，他有在控制情绪，可是不经意间，他又会想到顾珏。

他从未对一个人如此牵肠挂肚，看着茶杯会想到他曾给他端茶，看着砚台会想到他曾给他磨墨，这乾元殿每一处，仿佛都有他存在过的痕迹，一日比一日更清晰的感觉到，顾珏就算不在，他也觉得顾珏好似都在。

萧彧烦躁，这种感觉让他心烦意乱，远比顾珏在的时候还要心烦意乱。

王海看着萧彧表情阴晴不定的样子大气都不敢出，这些日子，宫中流了不少血，他心头也发慌，如今宫中所有人都在说潮音阁玉嫔一时盛宠之后便失了帝王恩宠，只有王海清楚，萧彧每一日，都会认真的听潮音阁的消息。

这样的表现不是在意是什么？王海不敢多在萧彧面前说什么，但是心里盼着这顾珏是真的想开了，那孩子生下来，两人关系若是能缓和，王海就谢天谢地了。

萧彧又看着奏折不想批阅了，他呼出口气：“起驾。”

王海猛然抬头：“陛下？”

“去潮音阁。”

萧彧来潮音阁的时候，藏锋刚刚替顾珏把脉完毕，他对顾珏道：“按照脉象上来看，生产就在这几日了，还请公子小心身子，多多保重。”

顾珏听了低垂了眼眸，直到藏锋走了，他难得在肚子里的孩子没有动静的时候抚摸着他，他如今的肚子越发大了，坐在那儿的时候，看着肚子突兀的厉害，但是抚摸着肚子，没有什么表情的时候，莫名能看出他面上的一丝柔和来。

顾珏心中的想法，却远没有面上看起来柔和，藏锋的话在脑中回响，生产就在这几日，快了啊，他这一场豪赌，就快了呢，他想看萧彧输一场，真的，他拿命就想看着萧彧输一场，就一场，他在萧彧手中输了这么多回，就这一回，他想看看萧彧发觉他一尸两命的时候，是不是面上也会有挫败感。

萧彧进来的时候，正看到这一幕。

顾珏坐在凳子上，一手抚摸着肚子，低着头，他那角度看不到顾珏的眼神，只能看见他十分轻柔的抚摸着肚子，与当初刚刚发现自己怀孕的时候不要这孩子的样子大相径庭。

萧彧心尖一颤，他已经许久没有见顾珏了，他之前便感觉在哪儿都能看到顾珏的身影，如今再看着顾珏的时候，他猛然产生一个早已刻在心里，却眼下才恍然的念头，他栽了，只是看着这样的顾珏，他就想冲上前去，他想抱着他好好说，这些日子他很想他，他想说，他很期待孩子的到来，他很想告诉他，往后余生，他都想跟他在一起，不是作为顾怜月的替身，也不是任何一个人的替身，顾珏只是顾珏。

萧彧看着顾珏甚至是痴了，突然明悟之后，脑中原本不明所以的烦躁都有了解答，为什么这么不想顾珏离开，为什么无论用什么手段都想要他留下，为什么明知他不爱了，他不愿意放手，因为早在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时候，他在意顾珏的心思，已经不是单纯的在意了。

真的，栽了啊。

先皇后的死让他觉得这辈子不会对一个男子动情，可如今，突然的，他就察觉到了这一点，有些事情，正是无论心头如何抗拒，如何想要反驳，到最后，都无法反驳的。

而这时候，顾珏察觉到了萧彧那灼热的视线，他看过去，之间萧彧正在愣愣的看着他，他没有去注意萧彧眸中有什么感情，他看到萧彧的一瞬间，突然有种宿命感，就这几天了，他就要跟萧彧最后的告别了，今日一见，了却他们这段孽缘，他勾了勾嘴唇，竟是露出一个笑容来。

萧彧看着顾珏那笑容看呆了，他有多久没有见过顾珏笑了，不是冷笑，也不带讽刺的意味，好似真的遇上了开心的事情，他笑得一片柔和，而后他仿佛幻听一般，听着顾珏道：“方才神医说，我这几日便要生了。”

萧彧迷瞪瞪走到了顾珏面前，听着他问：“这些日子很忙吗？许久不见了。”

这话说的自然无比，仿佛他二人是多是不见的好友，全然没有从前的剑拔弩张，好似以前那些纠葛，都是假的，都是泡影。

萧彧下意识开了口：“近日朝堂上事多，你身子还好吗？”

顾珏道：“很好啊，你看。”他点点自己的肚子，正在这时候，他眉头蓦地一皱。

萧彧心头一紧急问：“怎么了？”就要喊人。

顾珏却摇摇头，笑道：“他踢了我一脚。”顿了顿，他看着面前的萧彧，眸色一片幽深：“你想不想，摸一摸他？”

萧彧又愣了，他怀疑面前这人真是顾珏吗？他真是顾珏吗？但是就在他怀疑的时候，顾珏拉住了他的手。

萧彧仿佛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被顾珏这么一拉，身子都僵硬了，紧接着，他被顾珏拉着手，他将他的手放在他的肚子上。

萧彧的手掌碰着他巨大的肚子上头，还没有抽手，突然感觉手下什么东西一动，萧彧整个人更加僵硬，而后心头一种什么感觉油然而生，他看着面前面目柔和的顾珏，喉结上下一动：“他在动。”

顾珏看着他那表情像是觉得好笑：“是啊，他在动。”

萧彧不知怎么，此刻心口仿佛被一只手捏了一把，不痛，却酸，同时，心口发烫，他不自觉的凑过去，脸颊凑在顾珏的肚子上，在他没有看到的角度，顾珏面上的笑容一僵，他看着萧彧贴在他肚子上听着他肚子里的动静，渐渐的面无表情。

萧彧原本期待这孩子出生，如今越发期待起来：“还有几日，再有几日，我们就能看到他了。”

顾珏淡淡的说：“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