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相瞅见断香往自己这边看,心里一惊。唯恐她还记着他之前算计她的事,会当着圣上的面直接对他下手。
他面色僵硬地冲着断香讨好一笑。哪料,她根本看都不看他一眼,视线直直落在了他的身侧。
曹相顺着她的视线转头看向身侧——。
如慧察觉到断香的视线微微一笑,举着酒杯冲着断香颔首,然后一饮而尽。
有礼,冷静,风度翩翩,一切都很完美。如果忽略他端起酒杯时,手抖洒下的几滴酒水的话。
曹相垂眸看着桌上的酒渍,余光却瞧见如慧放在桌底下的手抖如筛糠,不自在地捏紧了随身的布袋,不由暗暗心惊,看来这如慧道长也靠不住啊,还是得另做打算才是。
断香淡淡地扫了青年一眼,见对方吓得够呛,无趣地收回了视线。
昭辰帝眯眼认真欣赏起病后初愈模样大变的断香,自作多情道:“国师该不是在气朕这段时间都没有去看望过你吧?”
“非是朕不关心国师,而是朕出巡边境,公务繁多,实在是抽不出身啊!还请国师莫要与朕怄气了。”
他耐心解释,态度十分诚恳,摆足了低姿态,只希望博得美人的一眼青睐,同时暗暗后悔没趁着美人病弱时多去慰问慰问。
他曾听人说过,修炼法术者受伤昏迷后,极大可能需要汲取别人身上的精气,以命换命。断香又是魔族,指不定更凶残呢。
因此,他在听闻断香昏迷不醒时,他压根儿没想过去看她一眼,毕竟她对他来说只是个工具,能挨过去就是有用的工具,没挨过去就是废弃品,为此搭上自己的安危可不划算。
可若是早知道她真面目这么美,他定会天天前去探望,并且不顾一切地命人救治,毕竟美人虽多,但倾国之姿的美人却不多,更何况还是个懂法术的绝色美人,死了多可惜。
“而且……”昭辰帝咂巴着嘴,后悔万分地想着:“趁虚而入是得到美人芳心的最好时机了。”
是的,今日他在宴会上见到断香的第一眼,他对她的态度就变了——
她对他来说,不仅仅是工具,更是他想要得到的美人。她比宫里最漂亮的嫔妃还美丽数百倍,让他心痒难耐,让他忍不住想要将她囚禁起来,据为己有。
当然,有这想法的不止是昭辰帝一人。宴会上的数十名臣子也抱着同样的心理,视线有意无意地落在断香身上。
同时,众人在心里暗骂无怜鸡贼,明明知道国师恢复原貌变成了倾国倾城的美人儿,他愣是一声不吭,完全没有禀报陛下!这不明摆着起了私心,要将国师藏起来吗?
看来坊间的传闻是真的,这秃驴果然是个六根不净的淫僧!
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同理,下梁歪了上梁也正不到哪里去。
古话也言,物以类聚。
能跟随昭辰帝来到玉乡的,都是与昭辰帝品行类似的官员。
如他们对无怜的猜测一般,昭辰帝对无怜亦是同样的看法,认为他六根不净,觊觎美人。
不然怎么不主动向他汇报国师的情况,也不向他求助医治国师,反而事事亲力亲为,衣不解带地独自照顾国师呢?
且不说,无怜并非昭辰臣子,根本没有义务向昭辰帝禀报。
只怕昭辰帝自己都忘了,他在到达玉乡的第一日,无怜就曾向他求助过,那时他一听断香已昏迷多日,方圆数十里的医者都束手无策时,只觉得晦气。
原来魔族不过如此。国师也没他想象中厉害啊,这都要死了还害他舟车劳顿,真是白高兴一场了。
他当即拉下脸,心情不悦地说道:“听闻国师病重,朕亦万分担心。只是朕此次简装出巡,并未让御医随行。而且,此次重点是为体察民情,聆听民意,实在无暇关注其他事情。国师之事,还要劳烦大师多多费心了。朕这边还有要事,大师请自便。”
推脱之意再明显不过,无怜垂眸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半晌轻念了声佛号,便毫无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自此他甚少出门,待在竹屋翻遍世无生留下的医药典籍,苦寻解救之方。
如果不是今天昭月闹着硬要让无怜一起参加晚宴,只怕昭辰帝都忘了有无怜这么一个人了。
可恶!
一想到绝世美人被无怜独占了这么多天,昭辰帝的眉头就不由自主皱起来。
只不过,无怜还有利用的价值。即使不悦,他也不得不吞下这口郁气。
反倒是宴会上的臣子没那么多顾忌,口气酸溜溜地质问道:“无怜大师,国师乃是朝廷肱骨,她此番为解救玉乡百姓而受伤昏迷不醒,你却不曾向陛下禀告,大师这意欲何为啊?莫不是身为禅与人士的你心怀歹意,想让我朝失去肱骨之臣,害陛下失去左膀右臂?”
臣子满脸正气,说得冠冕堂皇,却掩饰不住心头的嫉妒。
无怜愣住了,淡声道:“贫僧不明白施主的意思。”
嗬,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那他不介意说得明白些。、
“自来到玉乡,我就听到了不少大师的风流故事。我想说的是……大师故意隐瞒国师大人的病情,将国师藏起来,怕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秘密?能有什么秘密?”昭月坐在昭辰帝身侧,冷眼瞧着下方的臣子,面上带着皇室贵胄独有的倨傲,冷声问道:“你以为大师与你一样,满脑子坏主意吗?”
她是昭辰帝最宠爱的公主,光从她提出想与昭辰帝一起出巡,昭辰帝想也不想就点头答应这点就可以看出。臣子们自然也明白,每天都小心翼翼地讨好着,从来不敢招惹她。
开口的臣子没想到公主竟然会替一个和尚说话,当场就愣住。
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说道:“下官、下官冤枉啊!下官就是觉得大师隐瞒不报的做法不妥,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要说冤枉,无怜……大师才最应该喊冤呢!”
对于他的狡辩,昭月一点也不接受。
她杏眼圆瞪,生气道:“来到玉乡的第一日,本公主便知国师病重,你们身为朝廷大臣会不知道?大师这几日为了医治国师,寻借医学典籍,苦寻良方,你们会不知道?”
“口口声声说国师是朝廷肱骨,却对与国师有关的消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对关乎国师安危的事情袖手旁观,却在国师痊愈后,口口声声质问大师有何目的……这样的你们到底有何颜面喊冤,有何立场质疑大师?!”
更可气的是,竟然诬陷无怜对国师图谋不轨!
人家无怜的视线从一开始就没落在国师身上好吗!哪怕是偶尔对上她的视线,他的澄眸都是一如既往的正直,清澈,没有一丝情绪波动,亦没有半点邪念。
昭月气呼呼地看着底下的臣子,这人指控大师对国师抱有不可告人的想法,完全没有说服力。说别人心里有污秽想法,怎么不拿面镜子照照自己的眼神呢,那才真的是既邪恶又淫/秽!
那臣子脸上红一阵、青一阵,恨不得时间倒转好让自己回到最初。到时候他说什么也不做出头鸟,平白惹人笑话。
原本,昭辰帝还在心里暗爽手底下的臣子有眼色,兴致勃勃地看热闹呢。
昭月的话却让他脸色微变,浑身不自在,总觉得昭月像是指着他的鼻子在骂他一样。
为预防昭月说出更多让他不舒服的话,他不得不出来打圆场,说道:“好了好了,李爱卿也是合理提出质疑,并无恶意。”
“可他这些话分明不是在质疑,分明就是诬陷!”昭月仍是一副气呼呼的模样。
“好好好,是他的错。李爱卿,还不快向公主和无怜大师赔罪!”昭辰帝一边安抚昭月,一边冲臣子使眼色。
臣子见状,忙跪下昭月道歉,待昭月冷着脸摆手让他起来,表示不与他计较后,他这才松了一大口气。
他动作迅速地站起身,然后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朝着无怜的方向拱了拱手。
无怜双手合十回了一礼,神色淡然,并不计较刚才的事情。
昭辰帝只当看不见臣子对无怜的敷衍,李爱卿乃是当朝三品大臣,能向无官职在身的他道歉,已是他天大的荣幸了,还要怎样!
无怜要是再揪着不放,那就是不识好歹。
所幸,无怜的表现让他满意。
他脸上挂起假笑,冲着无怜举了举杯,极快地转移了话题,“大师,禅与素来有‘佛国’之称,据说三步一庙,五步一堂,满城的古寺庙宇可是真的?”
“阿弥陀佛。禅与确实佛法鼎盛。”无怜回答道。
“难怪昭辰商人去了禅与一趟,皆言:禅与几乎人人都是信徒,满地都是圣人呢!”
昭辰帝眯着眼感叹了一番,随后状似不经意地说道:“朕听闻商人所言后,心中突然浮现一个想法……不知能否请大师留在昭辰宣说佛法呢?”
“这……”能弘扬佛法自然是好,可是若留在昭辰……断香应该怎么办呢?
无怜迟疑了。
昭辰帝见他犹豫,面色一沉,声音变得有些冷硬;“怎么?大师不愿意?”
“贫僧有要事在身,不便在昭辰久留。”言明他并非不愿意宣说佛法,而是目前不便。
“是吗?”昭辰帝可不信无怜的话,只当他是要趁机讨取好处,于是说道:“朕愿意效仿舍卫须达长者,以黄金铺满花园,恭请大师宣说佛法。”
这下总该愿意了吧?
不想,无怜仍是拒绝,垂眸道:“多谢陛下的厚爱。但贫僧确实有不便之处。”
“不便?”昭辰帝眯起了双眼,语气陡然转冷,“有什么不便?佛家不是常说“众生平等”吗?朕让大师以佛法教导我昭辰百姓向善求道,远离邪妄,大师都不愿意,难道是看不起我昭辰的子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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