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赫,阿赫!喏,是灵璇姐姐让我给你带过来的,说是你准用得着!”
“嗯……”
漫不经心地从轩辕琲手中接过了一串铸成狼头样式的马铃,许赫只是拿在手里看了一眼,便放在了一旁,继续擦拭起了手中的银虬枪头。
这让轩辕琲觉得许赫有些冷漠,毕竟朱邪灵璇可是三天两头地托她和轩辕铄送过来东西或者书信给许赫,可换了许赫却总不见得他有回信。
当日银虬认主,轩辕琲也才从她那狼主表哥的口中知晓了他为何偏偏要和许赫争夺的原由。
虽然许赫和朱邪灵璇的婚约原不过是父辈之间的口头承诺,可前任大祭司却当了真,后来许赫长居邺城,归疆无望,他仍然定下了银虬之主便是朱邪灵璇之夫的规矩。
是以,也难怪他那表哥忽罗都直到现在还天天嚷嚷,想着能让银虬认他当主人。
可许赫,却是完全不在意,每每身边有人提起,他就会开始擦拭银虬,一如现在的模样,就好像他许赫的世界里只容得下银虬了。
“阿赫,你究竟喜不喜欢灵璇姐姐?”
轩辕琲的突然一问,让许赫擦拭银虬枪头的手短暂地停滞了一下,隔着一层细葛布,他的指腹感受到了来自银虬枪身的冰冷。
喜欢?不喜欢?他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他现在所期盼的,是为父雪耻清名。
“康王殿下,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收好了细葛布,许赫将银虬放在膝头,一手从枪头那活灵活现的虬龙轻轻抚下,直至枪身上篆书所示的“银虬”之名。
本是要逼问许赫,如今反被问询,轩辕琲一时哑口无言,就在她这结舌的功夫,她注意到许赫拿起了朱邪灵璇托她转交给许赫的马铃。
许赫这回可是仔细把这这串铃铛拿在手里看了看,轩辕琲以为他会再放在一旁,不屑一顾,可许赫转头却是将它缠绕在了银虬枪头下。
铸成狼头样式的铃铛本该是挂在马笼头或者马鞍的,可如今被许赫这么随手一缠,反倒比挂在马身上更合适。
“这……”
“戴星追月已是我这玄国边关守将的坐骑,北疆样式的马铃对它来说,不适合。”
轩辕琲努了努嘴,伸出一根指头来指着马铃,许赫也同时站起身,银虬在手,随意练习了几招许家枪。
银锋碎月,金声含杀。
默契的兵器,默契的主人,互相的契合亦是成就了对方。
“哼!马铃不放在马身上,难道放在枪上就合适了?明明就是……”
轩辕琲双手托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看着空地上将银虬挥舞得虎虎生风的许赫,换作在平日,她会十分高兴地观看,并趁机多学几招许家枪。可现在,她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
“是啊,究竟什么是喜欢?”
轩辕琲喃喃了一句,心中又不免嘟囔,许赫虽然素来沉默寡言,可他一开口,问出的问题总是让人难以回答。
可老天没有再多留给她认真思考这个的时限,她和许赫今日要在关外迎人。
早些时日,轩辕琲突然陆陆续续接到了从汉国传来的飞奴书信,说是汉国公主将来北疆,望其多加照顾。
估摸着路程的远近,人也将至,这几日轩辕琲便和许赫常常借着巡视和比试拳脚的借口跑来白狼关外的荒原待上数个时辰。
信是飞奴所传,眼下又在这个关口时节,只怕是临川有变,这才悄悄瞒了轩辕珷,送了人过来。有了这层考虑,轩辕琲和许赫便不让任何兵士跟随,时日一长,军营里也都传开了轩辕琲是个不服输的,明明是许赫的手下败将,却偏要屡败屡战的流言。
不过流言向来也并不都是捕风捉影的不实之言,轩辕琲和许赫确实因为在这荒原上等的时辰太长,过于无聊,二人之间偶尔也会过上几招。
许赫执枪,轩辕琲则是用起了忽罗都不久前送她的北疆软鞭和弯刀。
虽然这可不是中原人惯用的兵器,可轩辕琲被聿清临教得很好,触类旁通,忽罗都和朱邪灵璇也只不过随便教了她几招玩闹的本事,她这些时日在同许赫的对战中已经运用自如,得心应手了。
“呵!”
软鞭疾来,紧紧缠上了许赫手中的银虬枪身,许赫不由得沉下了身子,双手紧紧握牢了银虬与轩辕琲的软鞭抗衡起来。
论道理,许赫常年习武,惯使长兵,手上气力自然不差,可当年肩胛旧伤到底还是对他造成了影响,更何况,轩辕琲生来就有一种旁人所没有的蛮力。
相持愈久,许赫下盘虽不动,可握着银虬的双手已然出了一层细汗。
轩辕琲无论是功夫还是对战经验自然是比不得他,可那天生的蛮力和北疆的“怪招”相结,每回二人总是要僵持在此。
许赫已然将全副身心气力都汇聚在了僵持的银虬枪身上,他不能挪移半分,只要稍一松懈,轩辕琲便会趁机甩飞他的银虬。
而轩辕琲也同样只能紧紧拽着手中的软鞭,只要她一松懈,许赫便会抓住一瞬的时机使一招回马枪,将细葛布裹着的枪头亮于她的咽喉前,昭示她的败局。
她不信她还会再输下去,自己当初能赢得了那“老芋头”一局,怎么说也能痛痛快快地和许赫打个平手才是。
“阿赫?”
“康王殿下?”
“不如我们痛痛快快地打一场!”
“好!”
潇洒豪迈的互相应和,轩辕琲松开了缠绕着银虬的软鞭,许赫也重新将银虬放在了背后,等待接下来的交手。
北疆寒远,当初轩辕琲一行人来时是四、五月的时节,那时余寒未却,如今又到了九月,边塞早早地便落了雪,只是薄雪不耐血温,来来往往几脚便踏化了。
“玄国康王轩辕琲!”
“玄国白狼关守将许赫,指教了!”
两相默契地向对方拱了拱手,二人的眸子都盯紧了对方的动静。
银虬破风而来,许赫上手便是迅猛攻势的快招,既然比不得轩辕琲有天生蛮力加持,那他便借力打力,以快打慢!
“嚯!许家枪果真名不虚传!”
挑、戳、刺、扫……一招连一招,一招迅一招,轩辕琲虽然不知道许赫这几招是什么名堂,却也知道是许家枪的路数。
这连贯迫人的几招,让她无所适从,没了方才甩鞭时的得意,只能凭借着聿清临一手教出来的轻功步法腾转挪移。
就好像是围猎时被追逐的猎物。
“哈,到底是换了兵器就不一样,好,看招!!!”
只见轩辕琲将头一昂,颇似某人不服输的劲头燃起,脚下步法疾转,翻身步踏九星天罡,手中软鞭紧束着方才一直悬在腰间的弯刀的刀柄上,竟是借着灵活的鞭子控着忽罗都命人为她特铸的轻巧弯刀凌厉出招。
枪为百器之长,一寸长一寸枪,许赫耍得一手好许家枪更是式式生风,滴水都泼不进许赫周身十步范围,而北疆人所使弯刀适于近战,软鞭虽长,可除了缠纠并不能让轩辕琲有近身反攻的机会。
如今被轩辕琲这么两者相结一用,配合上她天生的蛮力,倒也些许弥补了她与许赫之间相差的对战经验的不足。
这边软鞭一头被轩辕琲在手中抻直了,弯刀便被她巧妙地抡砸在银虬上,蛮横至极!
她其实并不懂多少招式路数,毕竟她从她那正经的武艺师父聿清临那儿,这些年来真真正正学到的也只有身法。
聿清临曾同她说过,什么时候赢了她与他之间的第二场比试─他追她躲,什么时候他才会开始教她兵械,在此之前,她只能乖乖地和他学习兵法,顺便补一补多年来落下的其他功课。
起初她以为这只不过是聿清临为了掩饰自己只懂些轻功和三脚猫功夫的借口,可有一晚,她意外撞见了在檐上翻飞舞剑的聿清临,直到那时她才真正知晓,原来他当初能进得了无涯阁当武艺师父可不是浑水摸鱼进来的。
从那日起,轩辕琲便决心要尽快赢下她和聿清临之间的第二场比试,原因只有一个,她看上了聿清临手里的那把剑。
她真的很喜欢那把佩剑。
“哈,天下间也只有康王殿下才使得出这种招式……”
许赫忙于应付轩辕琲猛劲直袭而来的束在鞭子上的弯刀,嘴上不禁喃喃了一句。
可他并不是在取笑轩辕琲,以一名武者的眼光来看,轩辕琲现在根本就是凭借着一身蛮力胡乱猛打,毫无招式可言,但以一名武将的眼光来看,轩辕琲这是在和他耗比气力!
这样僵持下去的结果无非只有两个,他们之间打成平手,或者,一方气力耗尽出局。
“喝!”
预想中的致关之机要来得更早,许赫故意在自己的左臂露了个破绽来引轩辕琲出击,果然也如他所料,轩辕琲翻身而起,将束着弯刀的软鞭猛抡过来的同时,自己也不慎在肋下露了一处空门。
雪扬寒光,破风疾扫,只见许赫手持银虬躲过了旋飞而来的弯刀,猛地一击击中了轩辕琲的右肋,让她落了手中的软鞭弯刀。
“哈,是我输了……”
弯刀落地,轩辕琲坦然地叉腰一笑,脸上完全没有一点心不甘情不愿,她知道自己是功夫还不到家。
可许赫却不这么想,然而他刚刚说出自己的意见,轩辕琲注意力便被远处风雪中忽现的什么人影给吸引了过去。
“康王殿下,北疆的软鞭和弯刀并不适合你……”
“嗯?!阿赫!你看,那是不是汉国人的马车?!”
顺着轩辕琲的方向,渐起的风雪中渺渺的一点朱红近了,那是汉国公主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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