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佑神尼本来闭着眼睛,听了陈班头的惊叫才睁开双眼。
那是一双多么锐利的眼睛,如一把当世神剑扎穿了陈班头的心底。
他不由就羞愧地低下头去,看来平时亏心事做多了。
一人柱着拐杖出来了,点地的声音清脆悦耳,可是听在陈班头耳是那么讥讽。
徐夫人倚在门边道:“你想见我?”
她眼角的煞气一闪而过,陈班头却无言以对。
从原先趾高气扬,就得垂头丧气。
圆佑沉痛道:“真是可惜了,一个如此德高望众的前辈竟然教出了一个如此可恶的宵小。”
陈班头却没听懂,连魏叔也没听懂。
圆佑神尼却不想解释什么,有些事时间到了,世人自然会知道,她遵从着为尊者讳的原则不想泄露什么机密。
无名僧的来历极其神秘,连大内也无法查出他的根底。
可是江湖却有个传说,说他的相貌与昔年一个前辈极想像,而这人是不可能生个私生子的。
那只有一种可能,他在斩三尸时出错了,把斩出的恶尸给放跑了,以致它为祸人间。
但也有人认为这是无妄之谈,根本不相信。
可是斩三尸却是道家成就金圣时必经的过程,不然无法在武学再进一步。
无论是僧侣与儒家,只要采取了斩三尸的修行方式,那一定是道家的无上功法。
哪怕他绰号带有佛字,也无法抹去其与道家的密切关系,因为如今的全真教派就采取斩三尸的修行方式。
而这时铜灯突然消失了,李见与沈灵兮猛地就醒来了,他们仿佛做了一梦,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记得了。
突然看见姑婆,沈灵兮还是非常开心的。
圆佑虽是她师父,可是平时陪伴她的时间太少,她实在太忙了。
就在这时从屏风后走出了就应天巡抚郭大人,陈班头的脸色就突然变了。
原来郭大人早就在这儿,那魏叔这几句诛心之语是存心说给郭大人听得。
郭大人满面怒气,骂道:“算我瞎了眼,还把你当心腹,原来廿年前龙七过失杀人案是替你顶包的。”
徐夫人也叹了一口气,龙七在廿年前也江南的风云人物,他是漕帮的三当家。
本来也是前途似锦,可是突然犯下了过失杀人案,竟然被抓进去坐了廿年牢。
这次也是在郭大人特意关照下才把他放了,连龙七也不知道有贵人相助。
漕帮是帮会,自然会有许多见不得人的事,本来对于江湖客杀个把人是很正常的。
就连前武盟盟主云淡墨手里也沾有宵小们的斑斑血泪。
可是永乐七年(1409年)是个特殊的年代,那年正好修建永乐大帝的长陵,而且正是锦衣卫势力极度猖狂的年代。
因为忌恨武盟并没有出手帮自已夺嫡,所以锦衣卫将江湖人士视为眼中钉,大肆逮捕。
因此当此案发生后,大内出手协助南京府抓捕了龙七。
原来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因为死个把人,对于帮会来说是极平常的一件事。
可是偏偏撞在枪口上了,而且新上任的应天巡抚也了邀功不遗余力办案,把它办成铁案。
龙家虽有钱,可是在巡抚的铁腕下,只是白白耗费了金银,根本不能起关键的作用。
幸好·性质定为过失误杀,因此被判终身监禁。
一个人倒霉时就会这么祸不单行,龙七本来是永乐年的青年才俊,可是就因为这件事在牢里关了廿年。
若不是此次郭大人援手,他还可能出不来。
陈班头心生不好的念头,这郭矮子心狠手辣,此案一翻,他也声名大振,当然可能调到京城六部里当官。
可是对自已是大大不利,很有可能是斩立决。
连秋后处斩都挨不到,马上要向阎王报到了。
因为郭矮子手里偏偏有尚方宝剑的,可以先斩后奏的。
郭矮子一拍掌,大门外涌入一队官兵,那是对待钦犯的逮捕要求了。
陈班头恶从胆边生,他一个箭步蹿到郭矮子身边。
郭矮子声色俱厉道:“你想干什么?我是朝庭命官,你别乱来。我警告你,否则没有好果子吃。”
陈班头狞笑道:“我放过你就有好果子吃吗?”
圆佑神尼似睡着了,正听沈灵兮叽叽喳喳讲话,李见琛也兴致勃勃坐在一旁,却是向这位前辈请教武学上疑义。
面对放鹤老祖,他毕竟还是很拘束,放不开胆子。
可是圆佑神尼不同啊,她是得道高人,武功又高。
魏叔也笑咪咪地给他们端茶,送糕点。
似乎圆佑神尼的到来,他也与有荣焉,所以也不时插上几句话,只有徐夫人又退回内院去了。
有郭大人在此,她就不方便见客了。
陈班头此刻最忌惮的是圆佑神尼,其余人都不在他话下,因此见圆佑如此托大,便心中窃喜。
他一跃而起扑向郭矮子,这个时候他喉头发腥,原先一掌已使他受了重伤。
但是此刻什么也顾不得了,他狂笑着扑向呆滞的郭矮子,在他眼中郭矮子如今就是跳梁小丑。
他恶狠狠一掌拍出,只听一声巨响,竟拍在郭矮子护心镜上。
郭矮子大叫一声:“啊呀!”
叫完又一缩脖子,陈班头痛得眼泪汪汪,他收加掌一看已肿起来了。
于是另一掌又当头拍下,郭矮子被人一拉,将他拉得后退几步,陈班头又拍在护心镜上。
郭矮子又是大叫一声:“啊呀!”
出手的却副班头蔡捕快,年约六旬,被他压得永无出头之日了。
平时也替他背了无数黑锅,屁股上几无好肉。
但是这郭矮子一来就提拔这老头,因此两人平时很不对付。
陈捕快是出身凤阳六合门,蔡捕快却出身淮北鹰爪门。
一个六合掌非常精妙,另一个大力鹰爪功无比犀利。
陈班头如今双掌都肿起来了,但他还不罢休,作势欲扑上去。
蔡班头喝道:“殴打朝庭命官,这是全家抄斩之罪,你可要想清楚。”
郭矮子叫道:“陈班头,只要你不杀老夫,一切都好说。”
陈班头眼珠都红了,他本就无路可退,杀与不杀有何区别。
从龙七放出监狱的那一该,他就落在下风了。
陈班头道:“我若不杀你,你能放过我吗?”
郭矮子奸笑道:“那老夫要背上私放钦犯的罪名,这是万万不可的。”
陈班头一咬牙道:“那你去死吧。”
他突然往腰间一按,机簧射出无数毒针,直射对面两人。
郭矮子一抓蔡捕快,抖手将他一抛,自已早掠到陈班头身后,手走剑落,将他琵琶骨以雷霆之势挑断了。
那魏叔突然间就眼睛一咪,心道:好快的剑,一个朝庭大员竟然身怀绝技,正是大隐隐于朝啊。
圆佑心中也一凛:好毒的剑啊,当世只怕极少有人能躲过这一剑。
这个郭矮子倒是好心计,存心在激怒陈班头,如今他使用机簧杀人的证据也有了。
郭矮子手中还着那把尚宝剑,他将血迹在鞋底一擦,轻轻将它回鞘。
陈班头面如死灰,他所有根底全给郭矮子摸了个一清二楚。
官兵涌上将他押下去了,出来混总要还的。
官兵走后,圆佑与放鹤园徐夫人母子及沈灵兮就赶路去无锡万梅山庄了。
从京杭大运河乘船走,只要一日路程就到了,极是方便。
圆佑神尼一来,等于是沈灵兮的护道人,没有一个宵小敢招惹这几人。
四人在十三日中午前就赶到了万梅山庄,正赶上中饭。
遇见总管白锦裘,因为前天发生了不愉快的事,使白安受了重伤,因此白锦裘的兴致一直不高。
圆佑神尼也了解了此事,亲自去看望了白安,还带去了普陀的疗伤圣药。
但是此刻白安已得到医圣叶明达治疗,伤情大有起色。
这个时候正是宾客最多的一天,因为晚上就唱名发丧了,明天要大殓了,该来全都应该来了。
所以十四个大派的掌门差不多全到了,因为白素素的丧礼大家又济济一堂。
圆佑神尼自然与别的掌门在贵宾角里用餐,十四人坐了一张大圆面拼桌,还用上了从京城贵族圈子传来的转轴,上面铺有琉璃台面。
这时时候玻璃制品还是不多见,因此只有贵族才用得起。
由于圆台面拼桌十分宽大,十四人坐在一起倒也并不拥挤。
他们全是当世高人,因此全素的。
白锦裘对这桌的菜作了精心安排,请大相国寺最好的名师来烧制素席。
什么素鸡素鸭、素狮子头,做得非常逼真,吃得所有人眉开眼笑。
尽管他们是当世高人,不贪口腹之欲,可是能吃到与吃不到及不愿吃是两回事。
酒也安排了两种,若是纯吃素的只能喝素酒。
圆佑神尼与圆缺神僧是喝素酒的,其余对酒也不忌讳。
痛饮着酒,大口吃着素菜,也是人生快事。
加上众人平时也很忙,根本没机会碰头,因此大家兴致很高。.
就在这时,有人走到总管白锦裘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她的神色立刻就变了,咬牙切齿地。
默默沉思了一会,她走到宝林苑家主沈胖子与飞燕山庄家主薛战兵身旁,相邀两人去议事。
过了一会,十三世家的家主陆续走了七七八八,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大事要发生了。
万梅山庄的五个正斋主和副斋主都神情极其紧张,连吃饭轮流替换的。他们此刻的任务极其繁重,就是保卫好每一位宾客的生命安全。
就在这时外院突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震得大院里人也七昏八素,大伙全吃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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