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路灯下是土黄的水泥路,油炸摊,烧烤摊,凉皮摊,水果摊排成两条长龙,把双行道的路面堵成单行道。
“动不动就堵车,物业也不管管!”
刚下班的萧华拖着疲惫的躯壳走在单行道上,迎面走来的大多是出门溜弯的居民,以及浓妆艳抹又穿着暴露的女人。
看来她们这是要上班了!
曛鼻的香水味扑面而来,混着油烟味,让他的鼻子痒痒的,轻轻揉了揉。
天天加班不间断,就是工资不见涨!
这就是996的福报?
哎,他长叹了一口气,这日子过够了啊!
他走到路的尽头,踏进如归小区,突然小区里的路灯闪个不停,挣扎了没几下就灭了,顿时昏黑一片。
“天天修,天天坏!物业就不能换个新的吗?”
他下意思回头望了一眼物业与保安室的方向,人呢?
再看了看周围,人呢?
一阵寒风吹过,整个人打了个寒颤。
顿时心头一沉,吞了口唾沫,恢复镇定,“没事,没事,肯定是巧合!”
“叮咚!”
手机弹出消息,“您的快递已送达如归小区快递柜,取件码5201314……”
他突然想起这是刚买的精美插画书,心中万分不舍,略微纠结了一下,还是跑向快递柜。
取出快递,怎么这么大一个箱子?这么沉?
不管了,赶紧抱走,一口气跑到五楼,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大汗淋漓。
进门反锁,打开所有的灯,独居的一室一厅瞬间亮堂起来,没有任何意外,一定是自己加班太累,导致有些错觉,然后疑神疑鬼!
嗯,一定是这样!
明天是周日,万岁!
正好可以好好欣赏一下艺术绘本,嘎嘎嘎!
拆了包装,傻眼了。
“周朝科举全书!”
我的金莲呢,瓶儿呢,梅儿呢?
那可是崇祯插画版,由数位民间高手,进行高清手绘还原,还是精美彩绘。
不会是搞错了吧?发错货?套路我?
本想直接退货,想了想,还是打开书检查一下再说,说不定这是为了规避什么检查?
这本书足有半米高,少说有几十斤重,搬到书桌上,太厚了,就不能分个册什么的?
差评!
繁体字?竖写右翻?
连蒙带猜认得一些字,“乡试题,解元考卷?会试题,亚元考卷?殿试题,还有探花的考卷?”
周朝不是春秋战国吗?怎么还办科举了?科举不是隋唐之后才有的吗?
翻回首页,“周太祖张士良定鼎中原……周朝存续三百余年。这人是谁?”
他顿觉枯燥无味,肯定是发错货了,赶紧申请了退货,“您的申请已提交!”
懒得再看,他打了个呵欠,实在有些疲倦,心里想着眯一会就洗澡,伏在书上打起盹。
哪知眯睡着了,不知梦到了什么,流起了口水,浸湿了书页,水圈在书页中迅速扩张,很快占满了整个书页。
偌大的水圈里竟然泛起金光,过了会金光大盛,金光不停向空气中蔓延,缓缓形成一道金门。
他醒了过来,好奇地推开而入,一座黄金筑造的屋子!
屋里坐着一位美人,美人曲身道万福:“妾颜氏,字如玉,与君相知已久。”
他激动万分,一个君有意,一个妾有情。
只待他宽衣解带,要更进一步时,突然梦境崩溃。
“玉儿!”
萧华痛呼一声,猛地坐起身子,抓住将要消散的裙带。
梦醒了!
可这不上不下的,还不如做梦来的实在。
抬眼四顾心茫然,这是哪?
眼前的场景,让他想起了古装电视剧里的厢房,纸窗春凳,木画屏风,珠帘帐幔,古色古香。
懵了呀!
这位小姐姐,你是?
此时他的床侧坐着位双十年纪的女子,姿色无双,脸红如血,娇艳欲滴,她正不停掰着他的罪恶之手,口中不时咿咿呀呀着,显然忍的极为辛苦。
“意外,完……”
萧华刚收手,脑袋嗡的一声,头痛难忍,无数新的记忆涌现,这是大周朝?
现在他还是叫萧华,十五岁的少年郎?
父母早亡,五岁起就寄居在远房表亲秦家。
后来秦家遭逢大难,家产为恶人所夺。
十岁那年,二表姐秦红玉无奈之下,只得带着妹妹卖身青楼以图自保。
秦红玉也因姿色过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引来一位有钱有势的贵人豪置千金替她梳拢出阁。
一时间,秦红玉的名气大盛,风头无两,仗着二表姐的势力,他从此过上了好日子,不仅住着独门独院,还有下人伺候。
“三郎醒了,三郎醒了!”
一位穿着布衣短打的仆妇走进屋子,手里端着汤药,见床上的人醒来,欣喜万分。
“穿越了?”,萧华头疼欲裂到了极点,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吴妈,小点声!三郎刚醒,别惊着他!”
秦红玉起初又羞又恼,萧华也算是她拉扯大的,一向惧怕她,哪敢直呼她的名字?哪敢对她动手动脚?
见他眼神混混沌沌,并不清明,猜是中了梦魇,不忍心去惊他,只得掰扯他的手指。
此时见他又昏倒,心中一紧,赶忙试了试他的鼻息,轻轻拍了拍胸口,默念着,菩萨保佑。
吴妈以为自己惊了三郎,不禁长吁短叹,手足无措,一只药碗放下也不是端着也不是,差点跪了下来。
秦红玉摆手制止了她,派她又把许朗中请了回来。
郎中把了把脉相,只是受惊而已,又开了副药方,交待了几句方才离去。
他尝试睡了几觉后,还是没回去,真穿越了。
只得认清现实,但心头颇为不顺,躺在床上挺尸,就是不肯起来。
每当他闭着眼的时候,那本书就会出现在脑海中。
周朝科举全书!
一旦睁开眼来,这书便会消失无影。
他怀疑这书藏在了他的眼皮里,摸了摸,揉了揉,空空如也。
只需心神一动,这本书便随心意翻看,各种功能一应具全。
只是每次看这本书,总老打瞌睡,不消一刻便能入梦,可比失眠药管用。
观察了几天,秦红玉见他情况已经好转,便交代他不得出门,老老实实在家养伤,说罢她便匆匆离开,并让小表妹秦碧玉看着他。
他一直没敢声张,点点头应付过去,趁着没人的时候,就研究周朝科举全书。
现在是天宝六年农历八月底,按书中的记载,今年正是八月乡试,明年天宝七年的三月正是会试。
四月殿试是由皇帝张怡铯主考,不过这名字并非是常见的字体,极为难认,普通人压根就没见过这字。
咦,下一场会试怎么换了年号?
建昭元年!
更离奇的是,大周朝最后一场科举竟是建昭十五年!
什么意思?灭国了?
这么一算,那个时候,自己才三十出头。
长嘘短叹了一阵后,再次认清现实,想着自己以后该干啥,既然有《全书》护身,肯定首先科举。
这年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还是先考个功名护身吧。
当官就算了,国都要亡了,亡国之臣可不好当。
当个地方士绅就好,控一方乡愿,掌一里司法,也挺不错。
进可在大周朝自保,退可拥戴新朝,当一个大大的顺民。
休养了两天,他的身体彻底好转,头也晕了眼也不花了,只是轻微脑震荡而已,养养也就好了。
他现在所住的宅子,是秦红玉多年前购置的,位于龙浦河畔的龙浦镇,龙浦河畔乃是江南首屈一指的风月之地,也是整个大周朝最繁华的风月之地,没有之一!
龙浦河南起藏龙山,东连漓水入阳和湖,北过承天府城,直入长江,交通便利。
河的东岸是孔庙和南直隶贡院,这里是文人士子齐聚之所,是青楼名妓争艳扬名之地。
因此这宅子虽不大,也只有前后两进院,但价钱不弱于承天府城区。
他住在二进院的东厢房中,而秦碧玉则住在对门的西厢房,秦红玉则独自住在后院的东屋,中屋被改成了书房,西屋则是乐房,供他们平时学习娱乐之用。
他与秦家,说是表亲,其实早就远了。
真正的亲姑老表是祖父那一辈的事了,如今已过三代,只能算远房表亲了。
“一辈亲,二辈表,三辈四辈不了了!”
若不是两家乃是世交,也不会有如此交情。
秦红玉平时对他约束极严,从不许他去赌档酒肆玩耍,更不准他去青楼画舫里瞎混,除了衣食住行外,很少给他银子,顶多几十文铜钱,就是怕他小小年纪就染上不良习惯。
他虽能体谅二表姐不易,但天性好玩好动,总要找机会往外面跑,跟一起街面上的小子混在一起,因此被秦红玉没少打屁股。
“三表哥,你怎的出屋了?”
此时,秦碧玉端着盘子走过来,“赶回屋吧!我煮了莲子羹。”
秦碧玉比他小一岁,虽身入风尘,但得长姐庇护,尚未出阁,一向待在院子里,平素很少见外人。
此时中秋节早过,天气变的凉爽起来,她穿着水青的大袖衫,蓝缎裙,绿面小绣鞋,梳着双螺髻,跟她姐姐一样,是个美人胚子。
已是小荷才露尖尖角,初现端倪。
“去书房吧!”萧华提议。
两人来到书房,萧华喝着莲子羹,口味还行,没有想像中的好,也没那么差,感觉跟八宝粥没啥区别。
“三表哥,你这褂子是不是扣错了排?”小表妹忍着笑,亲昵坐在他身侧,帮他解开,这才发现里面绸衣也穿反了。
她捂嘴笑起来,“这如何整的?不是错的,就是反的?”
这个衣服穿着太费事,什么左右前后,要不是还有原萧华的记忆在,他怕是根本穿不好。
他瞧了瞧,明明自己对了几遍,没错呀,没道理整错啊。
“不用整了,下次我再改过来吧。”他觉得这样穿也挺舒服,懒得再换。
小表妹一再叮嘱他如何分辨正反面,还有左右,搞得他跟不懂似的,一而再,再而三教了数遍,生怕他学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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