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超被围困在漆县、贾诩在那儿运筹趁着马腾兵力空虚偷地盘的同时,在关中平原的南方,也有一支势力在蠢蠢欲动。
那人便是刘备委任的汉中太守鲁肃了。
坐镇南郑的鲁肃,是在九月初才听说马韩勤王、攻打长安伪朝的消息的。这距离马韩实际决定出兵,其实已经有半个多月了。
等鲁肃通过快马斥候细作知道消息的时候,韩遂已经鼓噪佯攻陈仓七八天了,而马超也已经被围困在了漆县。
鲁肃今年的主要任务,就是带着法正在陈仓道大兴土木、开掘积年山崩堰塞的西汉水故道,施工过程中还动用了火药,总算进度还挺顺利,不会耽误明年的北伐。
鲁肃的另两项工作,就是在这一年里尽量存积汉中盆地的粮食,确保明年北伐军能吃上至少小半年,从开春出兵一直坚持到秋收。如果能存积更多的粮食,为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加个保险,那就更好了。
如前所述,在西汉水故道被修复之前,汉中的粮食要运到长安前线,基本上是四石只有一石能到货,三石都会被在路上吃掉,高达75%的运输损耗,实在是秦岭天险太难走了。
不过明年炸通了西汉水故道后,只要能走小船,哪怕是木筏,来完成翻越秦岭的最后短短一百六十里山路,那运输成本起码也能减少一半。
说不定到时候运出三石粮食,路上只要吃掉一石,剩下两石都能进入关中平原。
鲁肃今年的最后一个任务,就是时刻保持对关中军阀动向的关注,及时搜集情报,回报给刘备。
同时,鲁肃也会结合现有情报、跟李素书信往还,商量如何离间长安伪朝内部关系。或者是“如何转移长安伪朝的军事注意力,确保明年北伐前尽量调动敌军主力,让他们别在北伐刚开始的那一刻,就直接重兵出现在北伐路线上堵口”。
这一切的工作,刘备给鲁肃的时间表,是必须执行到十月底、秦岭大学封山的那一刻。等大雪封山之后,关中诸侯也就不可能翻越秦岭进攻汉中了,鲁肃才能回成都交接过年,然后跟赵云换防。
因为肩负情报搜集和战前烟雾弹欺骗的活儿,鲁肃对韩遂马腾的战况当然是重视异常,还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反应。
他立刻跟亲自带消息来的散关县令兼散关都尉法正,商议了一下该如何应对。(因为鲁肃接到的第一条情报是韩遂在进攻陈仓,那里离法正的防区不到五十里,所以法正是第一个知道的。散关原本是小县,只设县长,近年因为重要性提升,升级为县令。而且在关卡设都尉,也由法正兼任)
鲁肃问道:“孝直,如此形势,我军当作何处置?提前北伐肯定是不可能的,因为韩遂的进攻,反而导致李傕郭汜提前把防守重点集中到陈仓。
韩遂的兵马又多而不精,早在中平五年的时候他带着十几万叛军就敢围攻陈仓,还不是被大王和皇甫嵩联手杀败、损兵数万。咱就算跟韩遂一起攻打,也未必会比独力作战增强多少战力,反而会分赃不匀导致混战。
可是如果对于韩遂的举动毫无反应,又演得太过了,以贾诩之智,肯定会怀疑我们在蓄势待发,别有良图。咱哪怕是为了演一演,都得对韩遂的进攻进行一些象征性策应吧?”
法正摸着还没胡子的光滑下巴,很想做出“捻须沉思”的架势,可惜胡子不配合。当年刘备破韩遂前路过郿县,那时的法正才十四岁,现在即使为官数年,其实也才刚刚二十岁及冠。
法正思忖良久后说道:“府君,我记得大王与右将军都曾吩咐过,若是确有良机、在不暴露我军北伐规划的前提下,也可便宜行事,骚扰敌军。。
这一年来,府君为了打探北方军情,在农闲季节也分了褒中县的民夫重修了北段去年被程畿烧毁的那二十多里栈道残骸。
不如,趁着眼下秋收,关中之地四野余粮未曾割尽,而郭汜、张济兵马又被韩遂马腾吸引,我们以少量精兵出栈道,至五丈原,背靠栈道、东临武功水,依险要立营抢粮。
所抢收得粮草,可在五丈原新立大营内就地囤积,或稍微走三十里栈道,运回太白山的屯田前哨点。这样,也好摆出一副‘我军不急于北伐,但也不会放弃北伐’的姿态。
让敌军进一步坚信我们怕敌人看穿了韩信故事,所以反其道而行之,就打算走褒斜道打持久战、靠每年秋收季节从关中抢劫的那些粮食存起来,支持将来北伐。”
兵法讲究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所以当年韩信假装走褒斜栈道、实际走陈仓道北伐关中,未必如今刘备李素还会这么选。
加上贾诩也懂得地理,知道如今陈仓道的难度比韩信那时候难多了,也确实可以骗过一二。说不定就会想“韩信都报过答案了,总不会以为还能再开卷抄一遍吧。目前长安伪朝在陈仓的防御兵力已经很多了,可不是章邯那时候毫不防备”。
至于是否会相信刘备未来打算走褒斜道,就要看这次乃至将来的骚扰战效果好不好了。
如果以少量兵力骚扰抢粮、自己需要吃的粮食不多、可以有足量的余额囤积下来,补贴将来大军全面进攻时的耗粮所需,这个账能算得过来,那么欺骗的成功概率就很高。
如果骚扰抢粮的存留效果不好,连自己人都觉得不可行,那还谈什么骗过贾诩?
计策本身没有对错,关键是演技。
鲁肃听了法正这条冒险的奇谋,果然稍稍有些意动,但又不太放心:“孝直,去年你和大王出褒斜道,可是惨败于五丈原的,四千多士卒折损的惨痛教训,还不够么?凭什么这次你就有自信能够不损兵折将,还能抢收到粮食?”
法正也是憋着一口气,听到这个问题时很想翻盘:“此一时彼一时也!当时大王战略方向并不明确,兵力不足,又冒进攻往长安,他想的是王允、吕布的实力与李傕郭汜或许在伯仲之间,这时候稍稍添兵数千推一把,王允吕布就能占到上风。
所以一旦吕布败逃、王允被杀,我军作为援军,就彻底陷入绝对劣势。加上当时已经沿渭南向东冒进百余里,焉能不惨败?咱今日的目的却非常明确,就是在五丈原扎下一个钉子,以为久计。
部队也不用远出,就抢收郿县附近的余粮。而且我们法家本就是郿县最大的望族,要是让我领兵,到时候跟郿县的一些大户打个招呼,说不定还能说服几家家资丰足的大户携粮投降呢。大不了我们许诺,等北伐成功后,他们今年赞助的军粮,三倍奉还!
只要他们对大王有信心,拉一些存量多的人不成问题,李傕就算反应过来,也要至少两天得到消息、派兵从长安或者陈仓来郿县,又要两天,还不够咱抢运么?
最后,这次如果行动,我带的兵马精锐程度,可不是一年前那些农兵可比的。大王今年为了防备汉中有失,又不想多留兵消耗汉中粮食,所以留下的都是精兵。大散关有一个营的陷阵营守关,褒斜道北段的太白山也有一个陷阵营就地屯田。
咱就以那一个陷阵营为主,到栈道口依托武功水、渭水立营,砍伐武功山林木坚修营寨,贼军就算来数万兵马,也不可能等闲攻破五丈原大营!咱就在五丈原扎一个钉子,也不进军,就一点点兵,让敌人不知虚实,骨鲠在喉,恶心上半年三个月,转移敌军注意、分兵敌军守势,足以支援将来的真正北伐方向。”
在去年输过一次的地方,改善了一些条件变量后,今年再去一次。这种打法,其实与历史上贾诩教张绣追曹操的“以败兵追胜兵,可必胜”,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法正虽然才二十岁,但他历练数年锻炼出来的智商,几乎全部在这一条谋略中看出来了。
“如此说来,倒是我畏手畏脚了,只想着去年惨败的阴影,没想到竟能反其道而行之诱敌……”鲁肃捻须沉思,一时觉得还挺可行,但他毕竟慎重,最后还是补充了一些细节,追问道:
“可是,孝直你若是要亲自去五丈原立营,散关那边如何防御?万一张济看到你的旗号出现在五丈原,认为大散关空虚,趁机攻打呢?你可是散关都尉啊。”
法正:“放心,我这一年也不是白混的,大王派给我的那几个军司马,我也都看了,守关颇有天赋。其中一个是当年刘焉的降将,名叫张任,虽然在刘焉帐下官位不高,却也在剑阁挡住了高顺将军一年。
此人读书少,派给我之后我又提点了他一番,如今但凡我不在,他以别部司马带都尉职权守关,绰绰有余。张济要是敢以为大散关空虚而来袭,定然叫他损兵折将——现在大散关关墙上,可是跟阳平关一样,设了百部诸葛连弩呢。
对了,说到诸葛连弩,此番我去五丈原立营,也要带上几十部,此物虽然笨重,要用独轮车运送,不利野战,但守卫险要营寨还是很不错的。有陷阵营有诸葛弩,凭五丈原险要,来多少都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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