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箱里只有一些很简单的食材, 但是难不倒谢清呈。
牛肉馅加入两个鸡蛋搅拌,加入盐和胡椒, 洋葱飞快地切刀花剁碎, 也放入其中增添风味。
谢清呈处理了一半,扬声道:“贺予,你把客厅里那两块隔夜面包拿进来。”
没人应。
“……贺予?”
通常而言, 他做饭的时候,贺予都会绕在他左右张望的,但这会儿贺予不但不张望,甚至还叫不应了。
谢清呈皱了皱眉走出去, 听到浴室内传来水声。
哦,原来是淋了些雨在洗澡。
他没再说什么, 自己拿了餐桌上剩下的一袋面包, 转身回了厨房。
谢清呈往深盘里倒了些牛奶,把隔夜的面包浸泡其中, 让它们充分吸收了水份, 然后将这些湿面包也掺入了牛肉绞馅儿里。
这是他在读大学时就掌握的一道私房料理, 目玉牛肉汉堡。
当时带他的医科大博士导师里,有一位藤野先生, 很巧,和鲁迅的医学老师同名。藤野先生非常欣赏谢清呈,有时请这位学生来家里学习,就会做这道简单却美味的料理招待他, 这是老先生的拿手家常菜。
谢清呈在旁边搭手,看了几次,便也学会了。
浸了鲜奶的隔夜面包虽然此刻看起来不那么可口,但当牛肉饼在掌心被反复摔打, 最后入热油锅酥煎时,它能使肉饼变得极为鲜嫩多汁,谢雪形容为咬一口就爆浆,香得恨不能连舌头都吞下去。
两块外焦里嫩的牛肉饼很快就出锅了,谢清呈又手脚利落地煎了两个溏心荷包蛋,金灿灿地汪着水光,筷子戳一下蛋黄都会盈盈颤动。他把荷包蛋盖在了还在滋滋冒着焦油的牛肉饼上,两碟目玉牛肉汉堡就做好了。
他把东西收拾好,端着盘子来到客厅的时候,贺予还没洗完澡。
谢清呈又唤了他一遍,听到他低闷的声音从浴室哗哗的流水中传出来。
“嗯……哥,稍等……马上好……”
嗓音很沙哑。
像在压抑着什么似的。
大概洗澡能促进人的血液循环,洗去疲惫,让人焕然一新。
又过了一会儿,当贺予换了一身简约的白t黑色运动短裤,擦着半干的头发从淋浴房里走出来时,看上去精神了不少,不再动不动就脸红着避开谢清呈的目光了。
他挺高兴的,在看到桌上的目玉牛肉饼时,轻轻地哇了一声,抬起明亮的小狗杏眼看着谢清呈。
“这些东西都能被你做出这么好看的菜来,你真是……”
他笑着抿了一下嘴唇,似乎都找不到什么可以夸赞谢清呈的词了。
谢清呈虽然在某些方面有些直男癌,但他却没有那种别人一夸,他就开始老不客气坐在高位指教人的坏毛病。
这也是当初李若秋之所以那么迷恋他的原因。
他很爹,但他的爹更多的是一种安全感和严肃刻板,他喜欢替人把事情都收拾得井井有条,而不是像许多男人一样喜欢一边滔滔不绝地指点江山,一边却瘫在沙发上等着老婆把削好的水果端上来。
谢清呈很平和地说:“家常菜而已,坐下吃,不然就该冷了。”
贺予看着餐桌对面的那个男人,不禁想,自己是有多好的运气,才能寻到这样的一生所爱?
他甚至都觉得从前受的那些苦都不算什么了。
上天已经给了他最好的东西,他现在很知足。
两人一边聊天,一边吃完了饭,谢清呈起身,撤盘子的时候衬衫袖口底下露出文着纤细英文的腕,连这都像伊甸园的蛇,在勾引着贺予,让他欲食禁果。
“我帮你收拾东西。”
“不用。”谢清呈说,“我来就好。”
厨房里有洗碗机,操作起来很方便,贺予要是挤进来只会给他增加些麻烦而已。何况谢清呈一直认为自己是长辈是大老爷们,说句实话,如果贺予是女的,那自己照顾小自己那么多岁的二婚小老婆完全就是天经地义的。
二婚小老婆并不知道谢清呈在想什么,他也确实不擅长做家务,在厨房门口看了一会儿谢清呈的背影,他忽然发现自己的目光始终在男人裹在衬衫下的窄腰上流连,便立刻转身走了——他还真像个小白脸一样什么都没做。
小白脸男大学生站到客厅的窗台边,将窗玻璃推开一点,深深地吸入下雨时微凉的风。
街上有川流不息的人潮,人们撑着五颜六色的伞匆匆忙忙地过,像海洋里洄游的鱼群斑斓。
“你看到我的药了吗?”
忽然谢清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贺予回头,见他抽面纸擦着手上的水,从厨房里出来。
“没……茶几上没有吗?”
谢清呈摇了摇头,皱着眉:“……难道是早上忘了拿了。”
虽然医院允许他出门了,但却并没有允许他断药,那些药物必须连续服用一年,巩固疗效,轻易不能断。
谢清呈原本是打算今晚留宿贺予的公寓的,现在看来,他只能先回医院了。
“你陪我一起吗?”
“我……”
贺予对上谢清呈的眼睛,一句“还是不去了”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地,最后还是咽了下去。
“嗯。”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垂下眼睫,“我去穿鞋。”
尽管多和谢清呈在一起待一刻都是对他的莫大考验,可贺予哪里会让谢清呈一个人回医院去?哪怕那医院就在马路对面两百米远。
“谢医生。”
“谢医生回来啦。”
谢清呈尽管在这家医院治疗,但那些护士也好,病人也罢,都更习惯称呼他为谢医生。原因无他,主要就是谢清呈不喜欢闲着,身体好转之后,他有时就会换上实验服,去医院的实验室和当地的医生交流。
他是经历过曼德拉事件的人,那些医生都对曼德拉的未来医学很感兴趣,这家美国医院已经多次邀请谢清呈留下来和他们一起工作了,但谢清呈还是打算回沪州去。
进了病房,谢清呈看到药果然还在茶几上。
他叹了口气,抬手抵了一下前额:“我这记性……”
“哪有人不忘事儿的,你对自己要求太严格了。”贺予笑着抱了一下谢清呈的腰,小老婆不太会做饭洗碗,但是烧水还是会的,他主动去茶台前,用自己带来的电茶壶给谢清呈温了杯水。
“来,给你。看看会不会太烫?”
谢清呈接过了杯子,水温正好,他把几颗药都吃了下去。
这些药都是特制的,能够促进谢清呈的初皇细胞近一步适应体内的血蛊因子。说实在谢清呈是完全没有想到,贺予的血蛊竟能够通过转换酶改善他的体质。
别说谢清呈没想到了,就连所有对rn-13有研究的医生,对此都大跌眼镜,在极度惊愕之后才开始琢磨出以此给谢清呈用的巩固药。
除了口服药之外,还有特制的血蛊转换酶,这个需要静脉注射,通常而言都是住院医师每晚来处理的,但今天谢清呈懒得叫他。
挽袖,抽药剂,推真空,谢清呈自己就是医生,动作比那个住院医师还要麻利。
冰冷的针尖刺破皮肤,没入血管,他皱着眉慢慢地把血蛊转换酶溶液推入自己体内,由着血液将粘稠的药液稀释,带向四肢百骸。
贺予分明是什么血腥场面都见过的人,这会儿见谢清呈自己给自己打静脉注射针却难受得要命。
等那一管针剂缓慢推完了,针管抽出,他连忙给谢清呈抵止血棉,然后问谢清呈:“疼吗?”
“……”
疼个鬼。
谢离深曾经用那么残暴的手段折磨过他,他都能强忍着一声不吭,打个针能疼什么?蚊子吸血而已。
他觉得贺予大惊小怪,但当他起身把稍微擦了下血迹的棉片和针筒扔到医疗垃圾桶时,他抬眼对上了贺予当真十分忧虑的眼眸,那青年有犬一般的眼神。
谢清呈看了他一会儿,放下卷起来的衣袖,对贺予道:“坐下。”
贺予怔了一怔,虽然不知道谢清呈要干什么,但还是服从性很高地在旁边的陪客沙发椅上坐了下来,抬起一双无辜的杏眼看着他。
谢清呈走到他面前,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有点疼,所以你今天留在这里。”
贺予的第一反应是,这两件事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下一秒后他就明白了谢清呈的言下之意——他顿时惊慌失措,想要站起来,但谢清呈又一次道:“坐好了别动。”
“可我……”
话未说完,谢清呈已经俯身低头,手臂撑在贺予坐着的沙发椅背上,侧过脸,噙住了贺予柔软的嘴唇。
谢清呈这辈子的主动加在一起,恐怕都没有他今天的主动次数多。
他为了让贺予走出阳/痿的阴影,实在做了太多从前毫无兴趣做的事情,那些曾经被谢清呈的冷漠伤害过的男男女女们,要是看到谢清呈会主动亲吻一个男孩子那么多遍,怕是会觉得自己眼瞎了,这一定是幻觉。
别说那些失败的追求者了,就连贺予都脑袋里嗡嗡的,觉得自己是不是神志不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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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疗养院是不是往谢清呈的身体里注入了什么改善冰冷性情的特效药,不然谢清呈哪里可能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这样吻他那么多次?
贺予一面为谢清呈的吻而心跳加速血流奔涌,一面又五内煎熬,好容易压下去的热火再一次腾腾地从小腹烧了上来,一直烧到了他的眼尾——他都不知道该气自己还是气谢清呈了,这不是欺负人又是什么?
理智随时都会土崩瓦解,岌岌可危,贺予在感性和理性的边沿竭力挣扎着,他不可自制地回吻着谢清呈,手指在谢清呈的衣上揪紧,好像想要攥住什么救命的浮草。
他是真的要被谢清呈勾疯了……
那情热难抑的接吻间,谢清呈的嘴唇微微与他分开了些距离。
他的呼吸就在贺予的鼻息间,而贺予就这么近距离地盯着他,人性和兽性在疯狂地嘶吼扭打,心跳快得像是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就这么要吻不吻地互相凝瞧了一会儿,感受着彼此越来越炽热的呼吸。
要继续亲他吗?
还是克制住自己?
贺予想着,几秒钟之后,似乎是感性占了上风,青年粗喘着,忽然从沙发椅上起来,猛地把谢清呈按在病房冰冷的墙面上,滚烫而颤抖的嘴唇粗暴地、重重地压了上去。
谢清呈被他的激情所感染,微微仰起头,并抬手摸了摸贺予的后颈,以示鼓励。
一时间整个病房的温度都高得可怕,这个单人间似乎成了一座欲望的熔炉,能把两个人都烧化了揉在一起合在一起,两个人融成一个人。
这些吻和感情都太炽烈了,热情固然是好的,但今晚自己才是top。
谢清呈低喘着,轻轻拍了一下贺予的后脑,示意他不要喧宾夺主,要适可而止一些。
贺予被他拍了一下,似乎稍微清醒了那么一点点,动作微顿。
谢清呈垂下睫看着他:“你到床那边去。”
贺予一瞬间连眼睛都红了,红得可怖,又有些可怜。
贺予知道谢清呈对自己的吸引力有多大。
但他如果真的这么做了,今天一定是不能收场的。
所以他不敢,连浅尝辄止都不敢。
他嘴唇微颤着,就用那湿漉漉的眼神看着自己面前的男人,理智与人性的交锋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卡,他太阳穴的青筋都在突突搏动。
最后他蓦地把脸转开了。
嗓音哑得几乎像被磨砂纸揉得模糊不堪。
“哥……对不起,我……”
眼眶愈来愈红了,几欲滴血。
“你放过我,别再这样欺负我了。”
谢清呈盯着他看了片刻,没吭声。
过了一会儿,就在贺予以为他会让自己滚的时候,谢清呈忽然把他拽着,废话不多地一下把人按在了病床上,而后自上而下看着他。
“我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但你一直躲避下去也不是办法,这只是一种很常见的状况,并没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也没有什么可畏惧的。慢慢地总能好起来,你不必放在心上。”
贺予脑子都是懵的,他被谢清呈压在床上,心跳快得几乎让自己透不过气来,更遑论思考。
“什、什么……”
“你放松一点。”
贺予的头更晕了,脑袋里充血过盛。
“什么……”
谢清呈沉稳而安抚地吻了一下青年蒙着细汗的额头,低声道:“乖,今天交给我就好。”
这一切的发生都太超乎于贺予的经验范畴了,贺予还没反应过来,忽然就觉得身下一凉,然后——
贺予:“……”
谢清呈:“……”
贺予:“……”
谢清呈的脸色蓦地变了,他猛地直起身,盯着贺予的脸,漆黑剑眉皱起,声音是两人自重逢之后第一次那么严厉。
“你不是阳/痿了吗?你他妈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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