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非泽携其余护卫赶到，其他闻声而来的众人见过现场后争先恐后地推搡着逃离，生怕慢了一步要被还在四处蔓延的炸后余粪玷污清白。

阙非泽看起来还算镇定，我下意识要靠近他说话，刚抬起腿便听旁人呵道：“别动！”

“……”我看着四周不堪入目的屎山粪地，悻悻收回腿，在原地对阙非泽道：“你听我解释……”

话未说完，身后一股大力袭来，看清来人，我简直要气死。

阙非泽眼疾手快，在我落入这一地不可言状的恶心东西之前飞身将我带离危险地带。

“冬不立——！”我被阙非泽扛在肩上，怒不可恕，“你炸尼玛厕所呢！！”

“哎嘿！”冬不立从我刚站的地方冒出来，提着他的剑，挨骂了还挺开心，“楚还！”

“滚！”我怒道。

阙非泽轻功不错，但还是沾上了些，他挺无所谓地蹭了蹭鞋底，“那人是谁？”

“神经病。”我走过去摁住脚底抹油的冬不立，“去哪儿？！”

“我来这里当然是出外勤啊！”他冲我挤眉弄眼，“那啥，具体的咱回头说，回头说啊，乖，生气会长皱纹哒，你先放开我领子，我的回去还有饭局！等下人跑了！”

我额角青筋暴起，“跑个鸡——你睁眼好好看看！”

冬不立“咦”了一声，慢慢转头，吓得猛退三步，“靠！”

我护着阙非泽撤离，其他人都被隔绝在结界之外，不知怎么单阙非泽漏了出来。

结界之内黑云缭绕，冬不立唾了两下手掌，义薄云天道：“楚还放心，一切有我！”

“……”看着他一身和三百年后相差十万八千里的法力储备，我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怎么就你一个？”我看了阙非泽一眼，他看似波澜不惊，淡然与我对视，我豁出去了，完全不避讳道：“追魂组呢？”

“还提呢，在你家那边儿伤的伤死的死，现在整个地府都搜罗不出一支整编来，不然你以为我一个文职工作者干嘛要出这种拼死拼活的外勤！”

难道不是因为你喜欢凑这种热闹么……

我没把话挑明，只问他怎么回事。“我家那边到底出什么事了？”

黑雾愈发浓重，冬不立警惕起来，他用剑刃一甩划开一层雾气，道：“回去再说。”

时空廊卷普法高绝，竟能将所有人的法力也控制在同时间线一致的水平上，黑雾悄无声息分裂出无数个黑袍鬼魅，我分身乏术，冬不立要好一些，还有余力帮一帮我。

斩杀一名血口无面鬼后，我手臂一紧，这才留意到阙非泽眉头紧蹙，好像很是难受。

“帮我扛一会儿。”

我与冬不立一错身换了站位，冬不立与我背靠背站立，道：“你可快点儿的，我不经打！”

我无言以对，争分夺秒撰下发带，捆在阙非泽眼睛上，抱了一下他，认真道：“别看、别动、别出声，躲在此处。”

阙非泽摸了摸眼睛上的发带，我将他推到墙边死角，转身入战。

能催动这么多的魑魅魍魉，来人不简单。

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地府成魔者屈指可数，这个时代在莫霆之前分明没有成魔者记载，眼下莫霆活得好好的，连青有都没死，这个阵是谁布下？

找不到阵眼，布阵者也不现身，黑雾鬼兵源源不绝，根本杀不完。

我问冬不立：“通知其他人了吗？”

“岳丘去申请法宝了！坚持一会儿！”冬不立回到。

我当场绝倒！

地府办事效率低下，法宝申请手续冗长繁琐，又正值现任阎王同继任阎王交替，地府群龙无首，可想而知岳丘一个新人申请法宝需要多久！

根本来不及，真是逗我！

下一轮鬼兵涌上之前，冬不立甩了甩胳膊，“妈的，累死了，这差事真不好赚。”

我生无可恋道：“你接任务的时候能不能多考虑考虑有没有命拿到补贴这种实际问题？心大得没边了……”

冬不立当即跳脚：“这么要紧？！”

我还想给他讲事实摆道理，转念又想都是假的，脱口就要挤兑他，黑雾阵中先一步传来一浑浊男声，沉沉唤道：“小鸟儿。”

冬不立：“……”

我：“……”

所有攻击同时停了下来，冬不立拿胳膊肘顶了顶我，“你小名儿啊？”

我第一时间反手确定阙非泽是否安全，后放下心来，说：“不是。”

结界内悄然复至最初黑雾凝团的模样，那声音正来自黑雾中央。

冬不立满腹疑窦，起初我也不知他在叫谁，直到黑雾中有双眼睛忽然睁开，我猛然心神巨震，莫名的，我就知道他在叫我。

“小鸟儿。”

那猩红的眼睛带着杀不尽的血气穿越时间，在他睁眼的一刹，我仿佛同五岁的我重历那场地震的最后一眼。

我想起来了。

当时他也是这么叫过我，小鸟儿。

“你真叫孤寒心。”那双眼睛如筒灯直射，他说：“孤再给你一次机会，过来。”

“过你妈！别过去！”冬不立啐了一口，对我道：“别过去！丫没安好心！”

然下一秒，冬不立便毫无预兆地捂着心口倒在地上，他嘴里不依不饶：“敲尼玛的小气鬼骂一句都他妈不给等你下了地府老子整死你……”

我：“……”

阙非泽：“……”

小气鬼：“……”

长吁口气，我甩手收回剑。

毕竟不再是当年的五岁小儿，我不会退缩。

阔步走到冬不立身前，我冷静道：“你是谁，有何遗愿未了？说出来，我们会尽力解决。”

那声音稍默片刻，倏然狂笑不止。

“小鸟儿，你天真得叫人喜欢。”他说，“孤此番无事，只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什么狗屁回答？我根本不就认识你。

我扭头问冬不立：“他是哪里来的？”

“从你家跑来的……”冬不立有气无力。

“又是我家？”我十分头痛。

“是啊……这货打晕了追魂组的同事抢了人家工作签证偷渡进时空门，从地府硬闯出来。哎楚还，这该不会是你老情人吧？你死了以后念念不忘不惜成魔什么的？”他一拍掌，觉得自己说得十分有道理，“你完全有这个条件啊！”

“他不可能喜欢我。”我盯着那双眼睛，不得不再次逼出我的剑，“你看他眼里，分明写着——他要我死。”

“咻——！”

我耳朵一动，箭矢携风呼过，阙非泽沉眉凝目，仍缠着我的发带，手持的弓箭却跟长了眼睛一样，直射入那恶心的双目正中。

黑雾顷刻尽散，结界消亡，满身是屎的两个护卫仍被众人嘲笑。

冬不立生龙活虎地站起来，把胳膊搭上我肩膀，示意阙非泽道：“这兄弟什么来头？”

阙非泽放下弓箭，无事发生一般，从容地解开发带，然后斯理有条拢起我的长发，笨拙地扎回原样。

“臭死了。”他朝我伸出手，看也不看冬不立，道：“回家。”

我低头，把手交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