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
玫瑰跟他犟嘴:“你说滚就滚呀。”
“再来,别怪我折你一条手臂。”
“……”
这是拿她的话当耳旁风了是吗?
一个念头突然闪过,恍若晴天霹雳般砸下来。
“夫君,你听得到我说的话吗?”
落荆棘似乎陷入了梦魇,听不到她说的任何一句话。
这下她终于肯定,命运加快了脚步,毫不留情夺取他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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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傍晚,北京火车站原本匆匆忙忙赶路的行人突然停下脚步,围观去看一辆体型肿胀的火车,一个个津津乐道。还有记者听说此事后特意拍了照片,还上了第二天的头版。
一时间,‘神奇火车’的事情家喻户晓。接连三日蝉联‘最热议话题’的榜首。可纵使各种猜测纷至沓来,都扰不了内城的协和医院。
玫瑰拉开白纱帘,让窗外的晨光投进屋里,暖一暖这静得可怕的病房。嗓子逐渐转好,玫瑰拿出护士送来的报纸,一如往日,找些有趣的事情读给睡在床上的人听。
“免费吃寿司。限定时间内吃完最多寿司的人免单,第二名可享半价,第三名八折……”
“xx商场清仓大甩卖,物品一律买一送一。”
“阿拉斯加幼犬,因本人即将移民国外,不得不忍痛割爱,寻找志同道合的宠物饲养员。”
所谓的娱乐,刊登在此还不如她在这里的见闻来得有趣。
玫瑰把这份报纸折叠好,另一份经济报刊落在她的脚边,上头以近乎膜拜的话语形容未来几十年的各国发展,可提及本国,连半个墨字都省了。
也是,现如今的时势,谁会笨到错过发展机会,留在一个经济极不景气的国家,饱受奴役与飞机的践踏?
玫瑰一言未发。默然许久,重新组织笑容,一字不落的给他念。她知道他不论去哪里,都保留着看报纸的习惯。既然他喜欢,她便无限满足她,一如他毫无底线的纵容自己。
可病床上的人这一觉,睡了好久好久。
“念了又如何,他能听得到吗?”
无情之人说无情之话,的确符合木村的人性。
玫瑰继续念着报纸里的内容,对他的出现视若罔闻。
木村靠近落荆棘的病床,被玫瑰挡住:“出去!”
刚愎自用的木村怎么会听?
“放心,我现在还不会要他的命。”
不然,也不会将他安置到此,命人全力抢救他,“我要让他亲眼看着,他一手经营的心血,是怎样为我朝所用!”
这目中无人的眼神,还真当自己胜券在握。
玫瑰摇摇头,嗤之以鼻。
木村扫了眼落荆棘:“你的女人也该学学礼仪了,省得丢你的人,贻笑大方!”
胆子不小,还用了四字成语。
玫瑰一招制敌:“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
“没学到?”
玫瑰耸耸肩,“没个三分颜色还敢出来卖弄,我看丢人现眼的不是我,而是你吧!中华上下五千年,岂是你一年半载就能学会的?也罢,既然你连个皮毛都没学好,那我也不介意给你普及普及!”
站着说话太累,还是坐着舒服。
“我国第一本记载礼仪的书籍叫《周礼》,可它从未告诉我们用礼法去束缚任何一条自由的生命!中国人的精神就是战天斗地,人定胜天!是!我们是生于忧患之中,可你去问问那四万万同胞,为国请命,他们何曾退缩过?闲时为民,战时为兵。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必胜!”
一本醒目的黑皮日记本,虽日日翻开,却保存得如同新物一般。玫瑰小心翻开其中一页:“八月十三日,日以租界和停泊在黄浦江中的日舰为基地,对上海发动了大规模进攻。上海中国驻军奋起抵抗,全国人民加入其中,奋勇杀敌,誓死护沪。”
又翻到另外一页:“昨日,沉寂了数月的天空出现了曜日的光辉……击落日机35架,真是大快人心……”
“闭嘴,不许再念了!”
伸手过来抢夺,可玫瑰早有所料,先他一步避闪到一边:“看在你视我夫君为敌人的面子上,劝你一句,手别伸得太长,小心闪到腰!”
“……”
怒意弥散整个胸腔,“你信不信,我捏死你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你暂时还不会杀我!”
自信满满的声音仿佛卜得了命运之卦,指尖的戒指闪出一道锐利的蓝色火焰。木村只能远远地看着,却不能触碰半分。最后深吸一口气,按下满胸腔的浊气:“就算你拿走了匣盒里的东西,也绝对阻止不了天皇的决定!这土地,迟早会是我们的天下!”
玫瑰输人不输阵:“时势,终造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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匣盒被送到木村府上的那夜,她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刚走到樱花廊道,穿着木屐的木村拎着一盏孤灯,怀里抱着的,正是那个匣盒。左拐右绕的,前方看似蔓草丛生,实则还有一处不为人知的小院落。
一把大锁,又极为隐秘,一看就是藏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玫瑰尾随木村跟进了小院落。
突然闻到一股刺鼻恶臭的气味,好似腐肉烧焦后又撒上了各种辣椒粉,泡到变质的臭豆腐水里,再捞起来,满手都是蛆虫,一拱一拱的……光是想想就忍不住吐,一吐,不免就暴露了。
“谁?”
木村警惕性极强,刚放下的匣盒再次抱起来,食指勾在弯如月牙的勾子上,杀人如麻的眼睛盯着周遭的一切,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
“我从不信这世上有鬼神之说!想搬神弄鬼吓我,绝不可能!”
玫瑰听着他在那里自言自语,叽里呱啦,一个字都听不懂,真想给他翻个大白眼。
风起了,周围接连传来数声枪响。
木村这毫无顾忌的杀戮行径,跟某位‘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的古人居然有些相似。
听见枪声赶来的一支军队在外头候着,其中一人从草丛里抱出只被枪杀的白猫,看来真正的惊弓之鸟,是他才对!
玫瑰腹诽:“连一只猫都不放过!这么贪生怕死,倒是让他们留下来陪你啊!”
“都出去,以后就算听到声音,都不准闯进来!”
人都走了,木村开始研究这个匣盒。左三圈,右三圈。突然揿住上头突兀的两片龙爪子……没用的,当初他们试过。
可他的其余八指从左往后,依次探向上头的荷叶、凫鸟、云朵、皎月、龙睛、龙鳞、龙齿和龙嘴。
哐当一声,匣盒里的机括仿佛释放了天性,逐一挣脱束缚,撑托着一沓东西,缓缓进入玫瑰的视线。木村拆开其中一封信,才看到一半,突然被杀出来的玫瑰抢走。连带里头的东西,一点不剩。
“有意思!”
本打算给她几日清闲,如今倒是自投罗网了。
琉璃仙戒在与他擦肩而过之时,闪出幽蓝色的光泽,整个躯体都在剧烈震颤---他也是要害落荆棘之人!
“见到我就双腿发软的人,你不会是第一个,也绝不是最后一个!”
木村拔出武士刀,泛着森冷白光的刀刃从榻榻米上拖动,直逼玫瑰指尖的戒指,“也该让你尝尝什么叫擅闯他人府邸的教训!”
玫瑰盘腿坐下,将自己这段时间悟出来的压制灵气在体内蹿动的办法冒险试一试。
人世间的试炼石太多,与其想尽办法避之,倒不如主动迎难而上。胜了,理所当然;败了,再接再厉!
疏朗寂寥的星空,夜色明暗交织。玫瑰感觉自己的瞳孔逐渐凝幻,幽蓝色的光星子散射出来。纹理脉络在舒展,血液汩汩翻滚,撑起全身的骨骼。
木村的刀砍下来,玫瑰扬手一挡。各处皆是飞沙走石,狂风嘶吼着,仿佛要把整个小院落连根拔起。
刀锋一出必见血,唯有琉璃相抗衡。凝魄执念诞生时,不负执主今世情。
结果可想而知,她受了伤逃走,连带着消失的还有匣盒里所有东西。没了力气抹去他脑子里的记忆。可她知道,木村已非寻常人!
那把武士刀,注入了超强的术法,巨大的威力比蜜獾的铁锤还要可怖。若非这枚琉璃仙戒,恐怕她早已成为刀下亡魂。
蜜獾、木村,这两人势必要小心提防,得想办法提醒邹婆婆等人,不知他们是否安全抵达四川。
如今的重心已非城镇,更多的是低处偏远却能与鬼子抗衡的农村。匣盒里的资料她粗略看过一些。关于里头的作战计划、地图甚至是大言不惭的许诺,终究都会沦为世界的笑柄。
明年是最重要的一年,南京的惨状已让她吃了教训---妄图篡改历史只会换来更加惨痛的代价。
身陷囹圄。木村更是在那日走后,加派了不少人手,寸步不离的跟着。关于下一步该怎么做,她还没有想好。
几不可闻叹了口气,给某人擦脸:“夫君,你的夫人遇到了些困难,需要找人倾诉心中烦闷。”
床上的人动了,眼皮最先睁开。对于她的陪伴在侧,已然是意料之中。只是耳廓处在隐隐作痛。偏头看出去,纱帘在漫舞,鸟儿在指头叽叽喳喳的鸣叫,而他的耳边却是一片平静,仿佛再也掀不起波澜的一潭死水。孤独如洪水猛兽般侵袭而来,直接渗透到灵魂的深处。
一股不好的念头逐渐浮现在眼前。
玫瑰枕在他的手臂上,没看到他逐渐暗下来的眸子,唇角翕合,脸颊在不自觉中绯红:“既然命数中的事情全都提前,不如……”
把脸转过来,扑闪的眼睫又黑又长:“我们也提前成亲吧?”
话刚说完,就对上一双温柔的眼瞳。
玫瑰乐不可支:“什么时候醒的?”
“刚刚。”
沉睡了太久,嗓音比往日喑哑低沉。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玫瑰没察觉出什么异样,探手试额前的温度,烧退了,呼吸也正常。
左手肘撑在床板上,落荆棘说:“不知夫人可愿帮我一把?”
醒了就懂得与她玩笑,眉梢见的担忧减了不少。
玫瑰把枕头叠高,垫在他的身后,靠坐时舒服些。才忙完,就被长臂揽入怀中,紧紧地,不留余地的搂紧。温热的气息靠过来,吻了吻她的发顶,温柔中带着愧疚的眷恋。
玫瑰愣了下,旋即回抱。如他一般,把彼此抱得严丝合缝,任何东西都无法插足。他回来了,她的坚强自然而然就卸了:“你都不知道我这些日子有多害怕,多无助。一面得跟木村的人周旋,一面又怕你一直醒不过来……可我必须保护好你,让你看到惦念的梦想皆成真!”
站在刀剑上舞蹈的山河,虽历尽磨难,终究魂归华夏,不负少年游!
一个民族,不可能没有英雄。
她说了一大堆慷慨激昂的话,抱着自己的人却没有半点表示。仰头看他,正皱眉不语。
以为是自己的聒噪吵到了他,玫瑰忙说:“我给你喊医生过来。”
“不用。”
落荆棘把她抱回来,低头亲她的鼻尖,“只是头有些晕。想听你说话,说慢些,不着急。”
在木村的地盘里,什么事都瞒不过他。未免隔墙有耳,玫瑰都是偷偷附在他的耳边轻声说。
玫瑰把最近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个遍,却绝口不提琉璃仙戒的事情。落荆棘揉了揉眼角,眼底尽是疲倦的神色,却还在强撑。
“要是累的话,先躺下休息吧。”
玫瑰体贴道。
落荆棘嗅着小姑娘发丝的清香,心疼的目光落下来:“这些时日,你都住在这里?”
“这里其实挺好的。”
玫瑰给他解释,双唇翕合间,突然感觉上头有股温热的触觉,片刻后朱唇含笑,抱住他,感受男人强大又温柔的气场。
日落西归,鸟儿回了筑巢。深邃的眼瞳逐渐沉下来,他们必须离开这里!
木村不屑于把他们当人质,可折磨人的手段却是一等一的残忍。一旦他起了动玫瑰的念头,而自己却还是再像这次一样,不是在保护她,是在害她。
接下来几日,落荆棘假装没有苏醒,继续躺在床上骗过前来检查的医生和护士。玫瑰则通过之前与一些病患的接触,打听到外头不少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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