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
拇指与食指抻进房梁与墙壁的交接处,轻轻一推,整面墙壁如豆腐般软趴趴倒下,落荆棘从摇摇欲坠的房梁跳下来:“莫愁,把他们带出去。”
飞旋出去的石头击中欲对玫瑰下手的阴祟人,落荆棘抱起玫瑰,跳出候车室。阴祟人一拥而上,像疯子似的穷追不舍。
五个人,只有两个清醒。对付他们的同时还得护住手里的人不受半点伤害,说不受到掣肘是不可能的。
被迫退到月台。
一阴祟人挥掌过来,手粗长又黑黄,力道不小,爪子眼看就要划破冬荷的脸,后者仿佛有所感应般醒来,抓住他的黑爪,飞起就是一脚,阴祟人跌落铁轨。“谁借你的狗胆子,居然敢趁老娘昏迷刮花老娘的脸?”
一道水惊破石般的长鞭破空而出,凌厉的辉泽把阴祟人横腰切成两半。玫瑰握紧拳头,解决凶残敌人的最好方式,就是单刀直入。以快刀斩乱麻的招式救下五人的性命:“都没事吧?”
孔知洛渐渐苏醒,月台的昏暗灯光照在失血过多的脸上,断臂的呻吟声时强时弱。肢体之间的召唤力让他深知断臂之痛,却还在安抚众人:“我……我没事……是大、大忠,他、他还没有死……”
玫瑰说:“他死了,只是被人炼成阴祟人。”
众人:“阴祟人?”
事到如今,也无法再隐瞒下去。纵使多个人知多分危险,可谁能保证不是众人拾柴火焰高、聚是一团火散为满天星呢?
所谓阴祟人,便是将拥有强大怨念的人杀死后,把他的怨气提炼出来,当相吸的怨气彼此交融凝结达到饱和状态后,随成煞,又称为煞气。把它放到另一个活人体内,起初活人没有任何感觉。一切行动跟正常人无益,可一旦他死了,潜藏在其骨血深处的煞气受到惊天撼地般的激发,再善良温婉的人,都会变得嗜杀成性凶残无比。
大忠就是这样,死后变成了阴祟人。
冬荷吓得捂住嘴,接连喊了三句‘我的天呐’:“我不是在做梦吧,这种歪门邪道的魔幻情节不是只会发生在话本里面吗?还是说这世上真的有这种上古秘术?”
玫瑰对上冬荷的视线,给她答疑解惑:“冬荷说对了,还真有这种上古秘术。”昏过去的短短时间里,那些曾经如碎片般的记忆被她一点点的拼凑,逐渐形成了一个起终点交汇的大圆圈。
冬荷:“……”
默默掌了自己一巴掌,从未如此讨厌这张乌鸦嘴。
孔知洛残存的左臂突然凑出,髣髴骨血被人剧烈的蚕食,玫瑰割破手指,划出一道虞美人的符篆镇住他的天灵盖。沿着头、脖子、手臂的方向,把侵入他体内的煞气逼至他的左手腕上,凸起一块好大的骨头。
莫愁后知后觉:“难不成孔先生他也……”话在嘴里遛了一圈又硬生生嚼碎,怕自己的猜测是真的,更怕遇见自相残杀的悲剧。
“不,大忠断他手臂,一部分煞气在涌动中恰好从他体内钻进去。”
玫瑰耗损过渡,体力不支栽倒,被时刻关切她一举一动的落荆棘接住,体贴擦去她额上的汗水:“我在这儿,你无需硬撑。”
玫瑰虚抬了下唇角:“尽己所能,无愧于心。”
“把我……捆起来吧……”
煞气令孔知洛四肢不振,艰难启齿,他怕自己控制不住,酿下不可挽回的过错。
落荆棘提起他的手臂,把人搀起身:“《道德经》有云,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相生必有相克。”
“对呀对呀。”
冬荷依葫芦画瓢,一本正经的劝慰,“刚才玫瑰不是也说了吗?这煞气它是由无数团怨气相融而生,要是遇到相克相斥的怨气,不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木村是话本里天生的反派,你不一样,你可是正义的使者、爱与善并存的化身,万一你体内的怨气被感化,相斥不就来了吗?”
越说越不着边际,哈哈哈哈的笑声也化解不见这一尴尬的气氛,只有莫愁还在无条件的捧场:“我觉得冬荷说得很有道理,孔先生你应该多往好处想。别忘了,你的妻儿还在万古村等着你呢。”
是啊,他的妻儿还在等他带他们回家呢。
战火绵延数百万公里,他的同志们还在前线奋勇杀敌,倘若不把木村这一祸害之毒瘤拔除,家国必然永无安宁之日。
月台清冷,没有雾,更是没有半点风声。远处又刺来一阵晕白浓烈的强光,火车与铁轨的摩擦声再次吭吭哐哐,浓雾在火车头顶极速飞旋,车速如此之快,根本停不下来。
地上的阴祟人隐隐发颤,髣髴被什么东西拼接,骨头咔嚓扭了两下,断了的身体重新合二为一,跟没被劈砍过似的。他们身上的煞气更为浓郁,看样子死前的怨气可不小。
玫瑰说:“蹲下,屏住呼吸。”
靠近的阴祟人没了攻击的目标,只能原地咆哮。玫瑰在想,冬荷说的话有一定的道理,要想破坏他们身上的煞气,利用万物相斥相克的原理也无不可。
尖锐的鸣笛越来越近,森寒冷气扑打在身上,冻得人如置身漫天落雪的冰山上,漫无目的,又哆嗦得厉害。
冬荷再也憋不住,张开嘴吸了好大一口寒气,喉咙在咳,再一次把阴祟人吸引过来,尖利的爪子上染了不少血腥味。
先前摔落在铁轨上的一个阴祟人面露凶相,火车上的光刺过来时,还有扑凌凌的风,他像个傻子似的冲过去,任凭冬荷怎么喊他都不理:“喂,你回来,撞上去会被碾成肉泥的,喂,你个蠢货!”
耳边轰轰隆隆,自寻死路的阴祟人被碾得尸骨无存,飘荡出来的煞气被其余的阴祟人争夺撕扯。
玫瑰和落荆棘对视一眼:“上火车!”
不论是在室外还是室内,一整个火车站没有半点风声,唯独这辆火车,裹挟的寒风多如牛毛,凛冽刺骨,驶来时万马齐喑,髣髴把尖厉的嗓音建立在他人的耳朵之上。
这里应该连通了外界,爬上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这绿皮火车又跟寻常的不一样,车顶不仅凹凸不平,还有各种尖锐的利器,一不小心就会被割伤。
可对于他们来说,能保持不被猎猎寒风吹倒,尖器的存在必不可少。只要方向把控得好,敌人用来攻击的武器也能为己所用。
玫瑰抬头看,不论火车的速度如何变化,寂寥的星空只有一朵云,且纹丝不动。她壮着胆子要站起来,可松开了支撑物,大风一刮,整个人只能往后栽。
落荆棘又一次接住了她,并托住她的身体慢慢往前移动,单臂箍住纤瘦的双腿,肩膀为支撑力,给予强有力的支持。其余人见状,也纷纷过来帮忙。
风把所有人的声音都吹散,唯独团结的凝聚力得以生生不息。玫瑰的耳边突然闪过周慕来的一句话,他说:“中国人的团结,是深深刻在骨子里、镶在血肉里,不论过了多少年都不会改变。”
众志成城,万众一心。
面容已经被风吹得扭曲,头发也是凌乱不堪,可举起的双手却带着一股不容被欺压的威势,向天强行打开一条通道。
云朵的确柔软,天穹也不是触不可及。玫瑰取下狐狸簪子,在上头面无表情划了几刀,再以沉力施压:“破!”
白光又冷又刺眼,玫瑰抬手遮掩,避开这一猛烈的强光。鸟鸣声穿梭在林丛间,还有潺潺的温泉水流,随风可闻。
玫瑰晃醒躺在地上的冬荷,后者像刚睡醒,嘴里嘟囔着:“我们出来了?”
玫瑰应了声,把她拉起来,目光挪移着找剩下的几个人。
“少奶奶,冬荷,我们在这里。”
莫愁单臂扛着孔知洛,玫瑰看到他的手骨越来越肿胀,这年头,连煞气也敢如此嚣张跋扈、目中无人。
冬荷猜测:“是不是又有新煞气入体了?”
玫瑰摇摇头:“不是。”
饱和的煞气就算被震毁一小部分,也不会再接受旁的怨气,这就是常说的故步自封。
孔知洛的汗水不停渗出额头,手都握不实:“我……我没事……大、大不了跟他同归于尽……”
整个手掌青紫如番薯,能让煞气在她的镇压中还能翻涌出如此大的威力,只有一种可能,煞气的本体——大忠就在这附近。
莫愁突然问:“少爷呢?少爷去了哪里?”
狐狸玉簪在玫瑰的手里透出一道阴影,怫然不悦,拳头如山如石般突兀。
——
林里有一处石堡,在云雾散尽后逐渐露出自己的轮廓。负责造它的人一定废了不少心思,任凭冬荷想尽办法找寻,都没有可以一处可以挪动的机括,一无所获。
“冬荷你让开。”
玫瑰手持狐狸簪,玉尖在空中写写画画,潦草的符篆随臂震出,石堡轰然一响,罩在外层的保护如墙皮的脱落,大忠的笑声从石堡里出来,髣髴浸染了曼陀罗:“落先生,看看谁来了?一二三四,四个人,还真是一个都不少。”
夫君果然被关在里头。
其他人虽有防备,可还是中了他的招,手脚一软,就没有多少力气。
在石堡的攻击再次席来时,玫瑰凝了团光圈,把三个人设置在保护的屏障中,孤身一人飞上几十道台阶。
石堡里,大忠一脚踹开根本不再是自己对手的落荆棘,生前死后的怨气加在一起,让他的煞气强大到沾上一点都会被异化。
落荆棘捂着腹部,皮肤开始出现作祟的黑翳,这股怨气如同浓强十倍的烈火灼光,使劲灼烧暴露在外的皮囊。
大忠对他这咬牙隐忍的表情极为不满,目光狰裂:“你还真当自己是下凡历劫的菩萨啊,什么事情都能忍?呵呵,落先生落老板落荆棘!你凭什么不收我为徒?”
落荆棘目光清冷,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凭什么要收你为徒?”
“凭什么?你居然敢问我凭什么?”
大忠死前是如何狼狈,如今就是如何不堪。头顶一撮头发甩得跟稻草似的,“收个徒还需要理由吗?”
落荆棘眼皮都没抬:“打个架都需要理由,收徒为什么不需要理由?”
大忠:“……”
自以为是甩了个身,道:“因为你赢了我!只要是赢了我的人,都有资格成为我的师父!”
落荆棘只冷笑,并没有说话。
“你笑什么?能成为我的师父是你的荣幸,有多少人盼都盼不来。”
落荆棘说:“你懂‘师父’这两个字的含义吗?你懂什么叫尊师重道吗?你懂‘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句话吗?可惜,你到死了都不懂。”
大忠当胸又是一脚,风刮在耳边,手臂摩擦地板,撞上粗重的石头。血痕迫使大忠体内的煞气涌出一部分,对着来之不易的血液又是闻又是舔。
“恼羞成怒了?”
落荆棘难得一次讲那么多的话,“死在你手上的人,有多少是冠着你‘师父’的名头?你杀了那么多人,就为了提高自己的武功,还真是不择手段。”
一针见血的话把大忠彻底激怒,笼罩在身上的煞气浓沉汹涌,再次对落荆棘出手。涣散的视线中,玫瑰正竭力破除石堡外的阵法。凝神聚气,受不得半点干扰。
只要大忠不把鬼主意打到她的身上,绝不会有偷袭。没了偷袭,她就不会受伤。纵使此刻的自己如同被百鬼吞噬,他依然含着浓情深笑。
“死到临头还在笑?”
一团团涌动的黑翳把他吊起来,揪住他的四肢和脑袋,“我这就让你尝尝五马分尸的滋味,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一只冰冷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沉音如寒如冰:“你刚才说,要把谁五马分尸?我说小兄弟,你很嚣张哦,也该让你吃吃苦头!”
大忠视线一抖,身体泫然凌空,脖子旁侧的骨头被粗暴蛮横的动作硬断成两截,木村两只手把在断裂处,如撕棉花般轻易把她的头颅和脑袋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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