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历四年,冬。
正是腊月,天寒地冻,一场雪才下过,青砖碧瓦上盖着一层厚厚的雪,洋洋洒洒的飘在枯树枝上,带着几分萧瑟。
偶尔有两三只寻食的乌鸦飞到枯树上,两只彤红绿豆大般的眼睛提溜提溜转,似乎是发现这里什么都没有,随即发出“呀——呀——”的凄厉叫声,扑棱一下飞走了。
显得愈发的凄凉,这正是林府的一处偏僻的院子,唤作漪澜院。
这间院子原本是用来关林府不听话小妾的,可最近这里头却是住进了林侍郎常年卧病在床的嫡妻。
墨画抱着一盆刚从内务府领来的煤炭,跺跺脚,抖掉身上残留的雪,哈了哈气,忍不住嘟囔:“这天儿可真冷。”
守在屋子外的倚翠接过煤炭,撩开帘子走进屋,附和道:“谁说不是呢,我来京城这么久了,还没见过下这么大的雪。”
跟在身后的墨画拿着竹签拨了拨火盆,转过头朝着屋内的方向看了一眼,叹了口气:“是啊,这么大的雪,也不知道夫人能不能扛过这个冬天。”
说道有关夫人的话题,两人都默不作声。
窗外的寒风像刀子似的,把屋子里刚糊上的纸窗户吹的啪啪作响。
眼前的火盆点燃,好不容易给这凄冷的屋子带来一丝暖意,时不时发出劈里啪啦的声音。
“夫人吉人自有天相,怎么会……”墨画想到这几年夫人身上发生的事情,忍不住红了眼角。
倚翠又添了些煤炭,垂下眸子,轻轻的叹口气。
“咳咳咳……”
一道沙哑的声音从屋内传来,闷闷的,像是有人在特意压抑着身体里的病痛。
“夫人,您醒了?!”墨画连忙跑进房间,搀扶起床上脸色苍白的女人。
女人一身纯白的寝衣,墨色的青丝随意披散在细肩上,眉眼柔和,两条弯弯的柳叶眉颦蹙,但令人惋惜的是脸上的血色全无,唇色惨白,瞧着就知道怕早已是病入膏肓了。
阮玉卿借着墨画的胳膊,缓缓坐起,靠在床边,宽大的衣袖因着抬起的动作堆积在肘处,露出纤细的皓腕,让人不禁想起一句诗: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咳咳咳……墨画,我睡了多久了?如今是什么时辰?”阮玉卿忍不住轻咳了一声,捏着帕子捂住唇,强压下喉咙里的痒意。
墨画端起桌子上用白瓷碗装着的药,舀了一勺递在阮玉卿的嘴边:“夫人,如今已是酉时了,奴婢按照大夫的吩咐从外面给您抓了几副药回来,喝完了就好了。”
最后这句话也不知是不是说给自己听,来安慰自己。
阮玉卿轻轻笑了一声,没有喝药,望着窗外挂着的红灯笼,轻声喃喃道:“酉时了啊,这个时候他们已经成亲了吧?”
墨画颓废的放下手中的药,垂着眼眸哽咽道:“夫人,奴婢知道您心里难受,可大人如今心里只有那个阮浅,您不能把自己的身子赌气。”
“赌气?”阮玉卿盯着手里染上鲜血的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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