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6章 蚂蚁与神明

大共和军的全线进攻由近4万人组成正面，以营为单位的步兵排成密集的三列横队，在近四公里宽的战线上发起攻击。

帕休和一小队掷弹兵组成的旗队比第一排步兵更靠前。他以将燧发枪扛在肩上，寒光闪闪的刺刀丛就在他的身后和着鼓点，以每分钟90步的速度快步行进。

精灵的大股兵力就在前方不远的地方。从清晨开始持续到刚才的混战让双方的部队几乎扭合在一起。突如其来的天火惊骇了混战的双方，很多地点都出现了小规模的后撤。

格里菲斯和罗兰，以及感知到战机的拜耶兰各级指挥员正在组织全线反击。

迦南主力部队的组织度恢复也很快，但是担任肉盾和侧翼掩护的仆从军都在崩溃，逼迫精灵和半精灵正规军后退维持战线。

拜耶兰和迦南双方的精锐散兵、猎兵和游侠在两军的战线间互相狗斗，直到越来越近的战列线压迫他们退入各自的大队中去。

悠扬的笛声和欢快的鼓点中，帕休的心跳从一开始的急促渐渐变得稳定。他甚至能用眼角的余光瞄到右翼的陆战队、塞瓦斯托军的旗号，直到纯金般耀眼的鹰帜带领的第10军加速上来填平战线。他忍不住往左看，上午遭受了巨大损失的左翼部队也在努力赶上来。比他高一个头的兽人勇士正以冲刺的速度跑得到处都是。

“敌人完蛋了！”

这个自豪的念头在帕休、洛珀和许多人的心中共鸣。

这个世界当然是属于那些不可思议的半神、英雄和超凡的，是故事中的主角的……当二十万的我们团结在一起，故事里的精灵与他们的神国却要崩溃了！

那些不可思议与惊叹哪儿去了！？

炮兵开始掩护射击，炮弹掠过晃动的头盔，对面的攻击时不时把附近的队伍打得四散飞舞。线列阵越走越近，帕休可以在烟尘中清晰看见对面不成队列的敌人在互相推搡拥挤，用弓箭和火枪连连开火。

中弹中箭的人越来越多，第一排不断有人倒下，马上又被后面的人填上。帕休和士兵们踩着鼓点，如同上足了发条那样滚滚而来。他们扛着步枪，盯着前面，要看清楚是谁来要了自己的命。

帕休感觉嘴里咸咸的，激昂的热情快要从眼角流下来了。前赴后继的人潮将他的力量放大了二十万倍，要从四肢百骸中喷涌而出！对面站着神明的眷属，随便拎出一个都是故事和歌谣里的英雄。他们拥有凡人想都想不到的人生，甚至连鸟儿翱翔天际的权利都可以超越。但是，他们的攻击对浩浩荡荡的队伍几乎没有作用啊——！

如果德赛这个时候在身边，帕休一定要告诉他，自己成了故事的主角。哪怕是队长故事里的比蒙也能用刺刀挑翻在地。

那些让我心心念念的神秘哪儿去了！？

对面突然一声号响，无数白烟中密集的火光成片闪动，齐射的声响震耳欲聋。身边的同志应声倒下了一片。正在豪情万丈的帕休下意识的全身抽搐了一下，神智几乎要从身体里飞散出去。片刻之后，当他从抽搐、麻木中缓过身来，笛声和鼓点还在鸣响，他的身体依然在机械地前进，步伐半分不乱。

“我真是主角啊！”

帕休快飞上天了。刚才的攻击是迦南中军最后一次混乱的攻击，大共和军的战列线已经横越战场，接近了齐射距离！

还有最后十五步，不，十步！

帕休估算着距离，有些队伍已经从行进中停止，对面的动作也看得一清二楚。突然，他看到敌人中出现了一个敏捷的身影，弯弓搭箭如行云流水，对着这边一箭射来。

“铛！”

只听一声响，半个头盔弹过来撞在帕休的脸上。身旁那个带着大大头盔的姑娘向前扑倒，举着的军旗也落了下来。

“我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帕休下意识地伸手一抓，旗杆便落在手里。他回头想要看看，温热的旗帜抚着他的脸，遮住了视线。

迦南的军阵里，叫骂声、惨叫声、枪声、鼓声乱成一团，呛人的硝烟和近在咫尺的大战列线让全军的情绪紧张亢奋到了失控的程度。鼓声和踏步声越来越近，本来就失去了上级命令的精灵部队连基层指挥也瘫痪了。军官和高阶非凡者在人群里穿梭，想要组织身边的十几二十个士兵，伤员呼叫医生，骑兵命令让道，火枪手忙着装弹，弓箭手要其他人到前面去，准备白刃。

急促的鼓点汹涌而来。迦南的几万士兵抬头看了眼，蓝色、红色、银色和金色的浪潮已经涌到了脚边。游侠们哆嗦着取出弓箭，却怎么也搭不到弦上。

大共和军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如墙而来，翻滚的踏步声、笛声和鼓点突然消失，战列线由动而静，在十五至二十步的距离沉默列队。

接过了旗帜的帕休咬着牙，盯着乱糟糟的敌人在那抖成一团。他俯视着这些生物，就像在看脚边的蚂蚁——他们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能无视灵能、炮弹、火枪、弓箭的射击，从容不迫的越过战场，就像是蚂蚁朝着山峦般的鞋底挥舞触须，根本理解不了、触摸不到、不敢直视那超越常识和生理极限的本体。

“预备！”

三声急促的军号响起，四公里长的战线上如林的火枪波浪般成片翻下。仅仅是目睹排山倒海的波涛，大批的精灵和半精灵就已经心态崩溃，发出无意义的尖叫和大笑声。他们有的扔了武器，有的在抽通条，有的举起盾牌大声呼喊，有的拔剑在手却不敢冲锋，目光呆滞的站在原地，如同直视了神躯的痴愚之人。

“瞄准——！”

精灵的部队如同溃堤般成片瓦解，大批大批的军官和士兵不顾督战的喝令，什么都不管了，蜂拥着往后面跑。一阵强劲的风吹过，帕休眼角的水迹变得清晰起来，可以清楚的看到一双双慌乱、惧怕和迷茫的眼睛。

“齐射！”

时间凝固了，连声音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突然，雷鸣般的轰鸣撕开了空气，爆鸣连成一片，把整个世界都惊吓得弹跳起来。闪烁的护盾如同闪电，暴雨一般的密集弹幕尖啸着撕开迦南的队列，在十五步的距离打穿板甲，撕碎了血肉，发出连绵不绝的噗噗声响。朦朦血雾下，爆裂的内脏和肚肠倾泻而下，在人群中拉出了一条红、黑的河流。

拥挤在一起的迦南军队遭到了密集的火力打击。从提尔涅河畔直到多面堡，所有留在阵地上的部队都被成片击倒。一片片的精灵、半精灵被铅弹击中扑倒在地。这一轮狂风暴雨的齐射之后，保卢斯元帅赫然看到自己的正面几乎被一扫而空。

地上全是扭曲、挣扎的人，像满地的蠕虫。没有被打死的，发出比伤员更惨烈的大声尖嚎，挥舞双手向后方逃去。

接着是一阵激昂而穿透力极强的军号！罗兰从司号员手中抢过号角，亲自吹响全军的冲锋号！

“刺刀冲锋！”

全线步兵齐声呐喊，蜂拥而出，一转眼席卷了迦南的阵地。山呼海啸的喊杀声中，格里菲斯带领骑兵穿过溃散的人群，直插几个混原体。端着刺刀的步兵追击完全崩溃的精灵中军，将他们一片片收割。

保卢斯在白塔上眼看着自己的军队瓦解了。预备军和一部分速度快的逃进白塔，其他部队慌不择路，发出惊天动地的嚎叫一头钻进幽暗沼泽。

就连超重装骑兵和超凡者都在溃败的洪流中走投无路，被蜂拥上来的拜耶兰步兵团团围住。

……

“元帅，我们必须突围！”塞德利茨将军等一众高级军官退回白塔，在指挥部里大叫大喊。

拜耶兰军滚滚而来，夺取了精灵几乎全部的炮兵阵地。除少数兵力外，大部分精灵部队都被包围在白塔中。

“不，必须集中预备军守住白塔！不能丢失进出迦南的通道！”保卢斯元帅从混乱中冷静了下来，对副官们说，“不能等通讯恢复，立刻派传令官通知元老院。”

集结在这里的迦南主力已经完了，但是迦南从未将希望寄托在军事胜利之上，正在具象的奇观胜利才是决定性的终局。

距离『魔法泉』的降临只有不到三天时间，挡在格里菲斯与大共和军前方，拱卫星云圣殿的是白塔、红堡与埃尔茨巴赫宫三座灵能要塞。

迦南元老院一定会集结更多的部队。这里是迦南领地，拥有内线优势的精灵部队能得到的增援绝对不是人类可以比拟的！白塔能拖延的时间越久，后方调集的援军就越强大！

想到这里，保卢斯元帅下定决心：

“人类士兵到了哪里，就要守到哪里！即使他们占领了厨房，也要在客厅进行战斗。

“坚持到明天，6月28日我们的军队就能重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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