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没有下车,气氛在一分一秒地僵持。
梦遥一个狠心,调转电动车车头,打算换个方向离开。敏锐地觉察出这个女人要逃,朱凯烈一推车门,大步跨出车外。
“不说清楚就想走?嗯?”
他一把将她拽住。仿佛还是怕她会跑似的,从她手里拉过电动车,赌气似的把车轻轻推倒。这一幼稚的举动,活像一个正在撒泼使性子的小孩儿。
“我与你没什么好说的。”梦遥把脸偏过一边,不再看他。
“可是我有!”赌气似的朱凯烈,不由分说立刻把她的脸又扳正过来,强迫她看着他。
只见那双透着寒气的黑眸深邃如渊,夹杂了她读懂又读不懂的种种感情,此刻正深深地望向她。
她不觉又低了头。那好看的长睫毛,隐隐地轻跳,就像是栖息在枝头的彩蝶缓缓震动着翅膀。
“你为什么要把我当作一件东西一样让人拿走?我特么就那么招你厌烦?”
清冷凌冽的语气里夹杂了明显的伤感,听在冯梦遥的耳朵里,这种伤感恰到好处地激起了自己因他而无辜躺枪的种种委屈和不满。
她慢慢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红红的,委屈样子看起来更加楚楚可怜。
“那我呢,我又招谁惹谁了,凭什么被骂狐狸精和见不得光的小三?”一双杏眼瞪得溜圆,一开口就气场大开,简直就是要找人打架的模样。
朱凯烈看她这分分钟就要炸毛的小样,心里有些好笑,气焰顿时就弱了下来:“她有什么资格骂你?她也配!再说了,有委屈你跟我说,干吗你想退缩了就把我扔出去,有你这么伤人的么?”
他眼底的真诚令她心乱,熟悉的声音、熟悉的音调节奏,就这样不期然挑动了她的心弦,她的心跳猛地开始加快,说话的声音也微微发着抖:“人家怎么就没资格?不是都快做你未婚妻了么?”气势跟着弱了下来的梦遥,怕是连自己也没有料到,她说出来的话竟半是赌气半是含酸。
一听“未婚妻”的话题,脾气和缓下来的朱凯烈一下子又被点燃:“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倒是信!”
“我为什么不信?横竖也与我无关!”
往常对朱凯烈也是这样的态度,可是不知为什么,今天说出“自己与他们无关”的话题时,心里竟有一丝丝抽痛。
梦遥意识到自己的变化,心里没来由地有些慌乱。她不想再与他纠缠下去,趁着朱凯烈分心愣神的工夫,“蹭”一下快速扶起单车,一抬腿跨上去,拧了电门就要离开。
“你这个女人,事到如今还是这么冷心绝情,你到底有没有心!”说话间,眼底浮上丝丝隐忍的落寞与痛楚,随手去拉梦遥的胳膊不让她走,“你当真一句解释也不肯听?”略带祈求的黑曜石般的眸子里正汪着一腔痛楚。
梦遥强忍着不肯动摇自己的决心,始终没有抬头,不忍心回望他的眼睛。
沉静在伤心中的朱凯烈没注意到不远处也有一辆车正使停了过来。
“你这个登徒子,敢骚扰我妹妹!”
来人不由分说,醋钵大小的拳头带着凌厉的拳风,使出了十二分的力气,朝着朱凯烈的脸上招呼而去。完全没有防备的朱凯烈哪里能躲闪得急,一拳下来,一侧的脸颊还有眼角的侧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起。
冷不丁被人偷袭,他一手捂住脸,一只手就要冲着这个袭击他的暴徒打还回去。
“别打了!哥哥,他是朱凯烈!”猛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冯梦遥后知后觉地大声呼喊。
还未来得及出拳的朱凯烈听闻怔住,下意识地将手收回。
“朱总?”
“冯思远?”
就好似被点中了穴位一般,两个人都没有动弹。
三人均不知接下来的话该如何开口,一时间相顾无言,无声的尴尬在这寂寥的乡间林荫小路上蔓延……
有清脆的手机铃声划过黄昏的沉寂。没有人去接听。
异常执着的铃声再次响起。朱凯烈从衣兜里拿出手机毫不犹豫地挂掉。
还是梦遥最先反应过来,望向冯思远的灵动的大眼睛欲说还休。
冯思远会意:“遥遥,咱们走。”
说着,帮妹妹把电动单车正了车头,自己又去开泊在路边的轿车。
时间有一刹那的凝滞。
望向兄妹二人即将远去的背影,朱凯烈大吼出声:“冯梦遥!我特么错看了你!你这个薄情寡义的女人!”
当这个熟悉的男人的声音再次挑动了她的心弦,她忍不住回头,正好将他眸底深深的落寞与痛楚看在眼里里。心下一狠,她再次转身。
来电的是顾燃。
上了车后的朱凯烈把电话回拨了过去,接起来的却是顾漫妮。
“阿烈哥!我哥在厨房帮忙,你什么时候回来?”
电话这端突然就没有了声息。十几秒钟过去,朱凯烈才缓缓开口:“告诉小燃,公司有急事,我得过去处理。有凯薪姐和宋逸陪你们也是一样的。我们改天再聚。”
三言两语挂断电话,他把车停在御风苑距离姐姐家不足一百米的另一栋别墅里。
平常这里没有什么人,只有洒扫的阿姨定期来做做卫生。上到二楼的卧房,他将自己抛进柔软的大床里,一动也不想再动。
脑子里很乱,但却好像天马行空似的什么都没有想,只几个零碎的片段。后来逐渐变成冯梦遥清晰的脸。他懊恼地起身,把衣服脱了随手扔在地上,进到洗手间里。
水龙头开得很大,水却冰凉。无数条水柱喷涌射向他,他希望可以通过这样让自己清醒,不再去想那个令他讨厌的女人。
水流太大,呛得他几乎喘不过气起来。脸上被打的地方火辣辣地针刺般地疼。在这个寂静的无人的夜里,这样的痛楚仿佛越发地钻心。最后他忍无可忍,裹了浴巾出来,不得不从药箱里找药来涂抹。
这一切都做完,他重新躺回到大床里。上空是单调的白色天花板,在没有开灯的房间里,发着蒙蒙的灰;一盏孤独的、淡蓝色的水晶吊灯垂挂在他身体的上空,在这苍凉的暮色里,隔着稀薄的空气,与他默默地遥相凝望。他的心有一瞬间被这种安静刺痛。
灯依旧没有开。几近黄昏的夜色越发比平日更加暗淡,一如他的这一段看不到希望的爱恋,就像一座无底的深渊,一时间让他感到身心疲倦。
这与他在小说中、电影里看到的完全不同,原本以为爱情就是两情相悦的你侬我侬,可现实是,一旦你不可救药地爱上了一个人,却迟迟得不到回应,是会让自己变得很卑微很卑微的。可是却不能问值不值得,而是要看你自己愿不愿意,卑微也好,痛苦也罢,下场悲惨也好,只要是自己愿意,你都无话可说。
他觉得这两个月来对一个漂亮女孩子种种的痴恋,几乎耗尽了他对爱情的所有憧憬和热情。
他给负责冯梦遥的保镖挂了个电话,告诉他可以下班回家。
可是就在刚才,这个保镖大才哥刚刚结束了和朱老爷子的一番通话。除了暗中保护冯梦遥,定期或者遇着特殊情况向朱老爷子及时汇报才是他更重要的工作。之前的他从没有见到过少爷与让他保护的女孩有过任何接触或者实质性的瓜葛。可是今天不一样:那个女孩从小姐家上完课一走,片刻的工夫就见着失魂落魄的少爷急惶惶地追了出去,而且至今没见人影,这就难免让人起疑。
“是到了该会会这个女孩子的时候了。”电话里的朱老爷子半是沉思,半是在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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