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告诉我，世上没有天衣无缝的事，只是掩饰得让人看不出来而已，”伍义深吸一口气，“查，查瓷器商人的伙计，来往商家，运货的船只，甚至是他去吃过饭的馆子，住过的客栈，全部都查。”

贾道长一听就觉得头大:“这句话是谁告诉你的？”

“我。”老板双手负在身后，从容的自屋顶上一跃而下。

“前……辈。”贾道长看到他立刻缩起了脖子，脚不由自主的往郑智身后挪了挪。

伍义看郑智紧张的摸向腰侧的铁尺，忙说:“这位前辈之前救过我的命，我们现在已经是朋友了。”

他往前一步迎向老板，语调中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紧绷:“这段时间你去哪里了？”

老板是追着坑了他们钱的郑捕快去的，郑捕快自那一夜之后就行踪成谜，家中的老母幼子全都抛下了，如果不出意外，应该已经成了老板手下的亡魂。

老板走进屋，看到桌上有西瓜，拿起来就吃:“我不是追那个姓郑的吗？你猜怎么着？他竟然去张记烤鸡带上了张记那两兄弟和张家的小媳妇。”

这番话听得郑智和贾道长一头雾水，伍义却是听明白了:“他为什么要带张家那些人？”

“嘿嘿，你猜。”老板在黄杨木榻上坐下，舒舒服服的依在隐囊上。

“猜不着，赶紧说。”伍义走过来坐在小桌另一边，他也拿起一块西瓜啃起来。

“他告诉张家的人，火钳帮是不会放过他们的，自己能拿到赏金也有他们的一份，所以好心要带他们走，”老板砸吧了一下嘴，“当时我就觉得必有好戏，所以没有立刻下杀手，而是跟着他们离开了洛阳，到了码头他们雇了一艘船，入了黄河顺水而行，上岸采买东西的时候，姓郑的特地买了胭脂水粉裙子金钗花钿。”

“他给张家媳妇买东西？他难道……”伍义瞪大了眼睛，嘴里都忘了嚼西瓜，囫囵一口吞下去，“张家媳妇长得的确是好看，后来呢？”

“你一听就明白，张家老大和老二也不是傻的，立刻也明白了姓郑的意图，”老板丢掉手里的西瓜皮，又拿了一块，“等船再靠岸的时候，两兄弟找借口上了岸，小媳妇单独把姓郑的请去喝酒，酒里下了药将姓郑的药晕了，等到夜里，他们把姓郑的尸体抛入水中，谎称姓郑的是酒后自己失足跌下去的，黄河水急，夜里捞尸不易，当地官府查了一番就结了案。”

“那火钳帮给郑捕头的钱，全都落入了张家兄弟的手里？”伍义忙问。

“对，钱和女人那都是祸水啊，”老板啧啧两声，“为了看热闹，我特地又跟了他们一段，把姓郑的弄死以后，他们上了岸，你猜怎么着？张家老二竟然把张家老大杀了，钱和美人全都归了他，对自己大哥都能下手，这小子将来必成大器，所以我宽宏大量放他们一马，等过几年再去看看，说不定事情变得更好玩了。”

没想到郑捕头居然是这样的下场。

老板连吃了三块西瓜，觉得很是舒爽，于是有心情问伍义:“看你们一个个愁眉不展的，遇到什么难事了，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

伍义不客气的将他们遇到的问题告诉老板:“你觉得杀人的会是谁？”

“带我去看看尸体。”老板跳起来，“赶紧的，这么热的天，又死了好几天了，这尸体都臭了。”

伍义对他的喜怒无常早就习惯了，毫不在意的领路，看郑智和贾道长紧张的样子，他说:“你们就不用去了，我和前辈去就行了。”

“那行，那我就不去了。”贾道长从善如流的说着，转身指着柳安说:“我还得教他读书呢，道德经，好东西。”

“破案的事我必须跟着。”郑智坚持的说。

“那走呗。”

豁牙的案子还没结案，尸体也放在殓房，仵作往尸体上撒了不少石灰，却也只能延缓一点尸体腐败的速度。

老板一脸嫌弃的用木棍戳了戳尸体:“都臭了。”

“你到底看出什么来没有啊？”伍义捂着鼻子问。

“这就是勒死他的绳子？”老板目光扫过旁边桌上放的绳子。

“对啊，”伍义说，“绳子是市面上随处可以买到的麻绳，我们查过了，没什么特别的。”

“绳子不特别，可这绳结特别啊，”老板将绳子拿在手里，示意伍义看绳子上打的结，看伍义一脸茫然，他嫌弃的撇撇嘴，“一看就没见识，打猎的，打鱼的，都有自己行业不同的打结习惯，你看这两层扣，是打鱼的喜欢用的渔夫结。”

他扫了听得专注的郑智一眼:“有些人嘛，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就不要胡乱指点免得误人子弟了。”

郑智看他言之有物，对他的冷嘲热讽置若罔闻。

“带我去发现尸体的地窖看看。”老板快步走出殓房。

伍义把绳子交给仵作:“你去告诉县尉，这是渔夫结，让他查查豁牙死的那几天，码头停过哪些船。”

洛阳是大码头，停泊的船都要记录在册的。

到了地窖，老板一看就明白这是什么地方了，他看着豁牙被吊死的架子，架子并不高，豁牙当时的脚是站在地上的，他扯下自己的腰带，不由分说的套上郑智的脖子，绳子搭到最上面，他绕到架子另一边扯紧了腰带:“如果当时豁牙晕过去了，只要这么做就能将他勒死，然后将绳子在架子上打结，就有种他是被吊死在架子上的错觉，你剃光他后脑勺的头发，可以看到他的后脑勺是有血瘀的，那是因为后脑勺压在架子上的缘故。”

他松开郑智:“这些啊，都不是你们这些官爷会知道的事。”

郑智听得心服口服:“那瓷器商人肚子里取出来的纸，前辈又有什么看法呢？”

“当今信佛者众多，抄写经书送到寺庙供奉祈福是寻常事，那种纸自然是随处可见的，”老板沉吟了一下，“你们说纸上写的东西模糊不清了？可巧我知道洛阳有个修复古字画的高手，说不定能帮你们复原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