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乡偶作
现代/奚敖
腊冬寒雪覆江楼,醉意阑珊卧客舟。
依苇观沧心浩荡,凭栏吊月涕横流。
新年衣旧年年旧,春日悲秋日日秋。
陌上柴门千把锁,锁藏人世万般愁。
【注释】
吊:悬挂。
【译文】
腊冬寒雪,落满江楼,醉意阑珊,横卧船头。
在枯黄的芦苇丛中,我折断一根苇管,透过苇管朝水面望去,心潮澎湃,激动不已,依靠着船头上的栏杆,我又把清冷的月亮升到半空,却在不知不觉间,眼泪流了出来。
新年到了,我还穿着一身破旧的棉衣,以后每年都会生活窘迫吧,春天来了,我还在为逝去的秋天感到伤悲,以后每天都会感到悲伤吧。
故乡的田间,老家的柴门,仿佛早就被上了无数把门锁,懒得去开,懒得去看,把我在这人世间的万般愁苦全都锁在里边,任由孤身在外漂泊。
【故事】
寒冬腊月,一场大雪不期而至,冰封江口,归家的客船被迫搁浅在渡口,等待重新起航。
即便如此,又怎么能妨碍游子们聚在一起把酒言欢,推杯换盏。但我的心情似乎被这天气所影响,心中涌起无限悲凉。
江楼叠影,鹤瓦白茫,我走到甲板,透过中空的苇杆眺望江面,心中竟生出无限感慨,尚未融化的冰凌参差不齐,错落有致的漂浮在江水之上,如同连绵不绝的远山,气势雄伟而又磅礴,我很想让所有人都见识一下这令人震惊的景观,又想到被众人数落而立之年的幼稚,顿时觉得索然无味。
我就这样凭依着栏杆,眺望远方,独见一轮明灭不定的月轮空挂天边,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被这万里冰河所吞没,不知不觉间我又感到一股热流划过脸颊,在这寒风之中也让我体会到了一瞬间的温暖,紧随其后又是一股悲凉的气息涌上心头,禁不住让我打了一个冷颤。
“喂,兄台怎么站在这里,不觉得冷吗?”
寒风瑟瑟,我裹了裹衣袖转头望向身后,那里站着一位看起来二十出头的英俊少年,头顶鹤冠,一袭白衣,手里还拿着一根横笛,笑容可掬的面对着我。
“冷倒是不冷,就是想出来散散酒。”
“正巧,小生也正有此意!”
少年绕到我身旁与我并排而依,我们二人就着月色攀谈起来,从最初的籍贯到琐碎的日常,聊到高兴处两人开怀大笑,聊到伤心之处,他的两眼竟有些泛红,泪眼婆娑道,
“当年背井离乡,来到这硕大的都城,本以为能考取功名,谋得一官半职,可如今已过三年五载,却是一事无成,终是耐不住家书字里行间的落寞,今年打算回去一趟。恐怕少不了亲戚朋友的嘲讽和父母妻儿的责骂,每每想到如今混到这般境地,我就禁不住潸然涕下。”
说完,少年竟又独自嘤嘤哭泣,哭的伤心处竟能盖过呼呼的寒风,远处抽烟的船夫听到这边的动静朝我喝道,
“你别欺负老实人。”
我讪笑道,
“没事,孩子想家啦。”
“想家,我都三十年没回家了,这船就是我的家!”
船夫啐了一口,把烟头一扔,回船舱去了,我从怀里摸出一小瓶烧刀子递给少年,少年连连跟我道谢,我会心一笑,对他说道,
“同是天涯沦落人呐,再多的嘲讽和责骂,也抵不过对家的想念,他们都是口是心非,只要你能平平安安就是对父母最大的回报。”
“兄台说得对,家书里我看到最多的就是平安两个字,耐不住父母妻儿的折磨,如今回家也算报个平安,那兄台你呢,如今你是否功成名就,衣锦还乡?”
“哈哈...”
我掸了掸我这一身打满补丁的破衣服,打趣道,
“我这身破衣服缝缝补补又是第三个年头,马上就要过除夕,都说新的一年要有新的开始,我却从来没有迎来过自己真正的开始,万事开头难,恐怕我这辈子已经没有出头之日了吧。”
“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兄台也不用如此伤悲,如若每天忧心忡忡,心灰意冷,别说是最容易惹人伤悲的秋冬季节,即便面对春天的百花齐放,也只会让人想到他总有一天会到来的凋零,徒增伤悲罢了!”
“新年衣旧年年旧,春日悲秋日日秋。就是这个道理。”
我震惊于少年如此年纪竟有这么透彻的领悟,顿时酒兴大发,掏出另一瓶烧刀子,两人相敬,一饮而尽,随后又聊了一会儿也就各自回到船舱去了...
我从小就背井离乡,如今十多年过去,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已不在人世,结交的亲朋好友也因为工作,婚姻等各种各样的缘故离我而去,偶尔也有过感到孤独之时,迫切成家的期待,不过是被一些无良的姑娘媒婆骗了一些茶酒银子,如今即便能回到家乡,也听不到亲戚朋友的嘲讽和父母妻儿的责骂,每每想及此心中无限惆怅,别人眼里的烦恼却是我千载难逢的幸福,别人搓手可得的幸福,却也是我求之不得的奢望。
即便如此,为什么我的归家之情还是如此迫切,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思乡情结吧,解甲归田,落叶归根,漂泊不定的蒲公英总要扎根泥土之中,或许我没有少年那般幸运,但至少我还有一把钥匙,能打开那扇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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