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岁,君久悲

《冬岁,君久悲》

第1章南境有雪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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遂石之击一闪而逝——

丝带缠不住的缝隙擦出星火。

撞碎翦水花的身躯在暗影里模糊了边线,微弱的火光紧随着,如髹在衣袂上的红漆。霎时,鼙鼓的震声与沉重的呼吸声纷纷作响,火光终于追上他们,照清他们的轮廓。

第五云横亘紫荆于身前,身子微微下佝,目光眈眈。他的唇边勾勒出兴奋的笑,这是同破雪将军慕容时远一战后的第一次交手。

滞后的震颤感从手腕上传来,巨大的反震令姬天均心中一惊。这根本就不似刚从止岁营出来的少年该有的膂力。他满是短髭的脸颊上有欣悦的笑意,用力握住剑柄。

“第五云,用出你的全力向我攻来!”姬天均挥剑,抡出啸声。

“姬泽将,来罢!”第五云大喊,身躯动如鬣狗。

火光都无法笼住他们,碰撞的狂风掀起衣袂、鬏住的长发。

欣喜若狂的笑与昂然的目光在倥偬间对视,飘落的雪粒仿佛静止在暗夜间。

第五云使出十二剑招中最简明的撩月。这招从下盘往上挑去,划出弯月的钩。然,这招只在姬天均的侧身划出一半。他的剑便如钢铁般卡在剑格,挥出刈倒一片的圆弧。

二人对峙,双剑错综如十字。

下一瞬,姬天均稍作后退一步,将手中剑如刀般阔舞起来。双手交替执剑,不断出发暗沉铿声。第五云尽力格挡,可多少还是有些吃力。

“哈哈哈!第五少年,认真一点!”

姬天均又将刀刃跳换如剑。当主握手不同,他挥舞的方式都会随之改变。

第五云心中一凛,快步退开,极致的寒意在他的丝棉里曼开。

“这是什么?”

“当你同时练过刀与剑后,主役的手不同,就会出现一种奇特的野路子,刀剑双流。”姬天均若弯刀的面颊闪过凌厉,神情在暗夜里璨璨然。

“就让你见识一下!刀剑双流第一式,刀剑呼流。”

姬天均的步伐又如使剑时谨慎,与第五云总距几步。可还未等他适应过来,姬天均的剑又挥舞如刀,每一次劈砍都恨不得黏在他身前,来一场酣畅淋漓的角逐。

“怎么啦!招架不住了吗?”姬天均每一刀都凌厉无比,直劈第五云要害。

第五云手慢脚乱,急速下,只能勉强抵挡进攻。

一个空隙,姬天均的剑若狂风暴雨般劈下!然,第五云正处于收剑的姿势,已经不可能再用剑抵挡!

“哼——”第五云沉息,怒吼从他的胸臆中振开!

他竟矗剑,以一个仓促的翻滚躲过了这若鹰隼下扑的必杀一击。

“呼——”急促的呼吸声从第五云苍白的唇里吐出。

姬天均未立刻上前,而是离得远远地,似在等他恢复。

“你很不错!难怪子然对你如此重视,比刚来的焦腾要好上不少啊!”姬天均神色欣忭,凝紧眉目,没有一丝松懈。

第五云借剑立在沙地上,面色潮红,鲜血仿佛要凝在下颚滴落。

“哟!姬泽将。你好意思吗?居然全力对付一个刚入营的新人!”步泽将拢着嘴朝二人大喊,嗤笑味甚浓,“甚至连家底都用出来了,你那几招刀剑双流我都见腻了。”

鼙鼓声轰鸣如山崩,一连串地打过来,让心跳越发猛。

“是啊!好意思吗?”

“姬泽将这就不够意思啦!明摆着欺负新人啊!”

疾雨营一干人起哄,不嫌事大。

火架子里的柴火被风与霰淋得微弱,空气里总有一股焚烧的味道。

其实,二十一队众人也想跟着哂笑姬泽将,可他们一回想当初铲粪的日子,就不禁捂住鼻子,朝第五云大喊。

“别害怕!第五少年,拼一拼!铲粪侠客换泽将!”

“小云子,使出浑身解数,冲一冲。”

“还撑得住吗?”

……

这群人中,尤以焦腾喊得最为撕心裂肺,瞧来上次的见面仪对他惩罚不小。

“你笑个屁!你要是与我们营的第五云对敌,你怕是连出箭的机会都没有!”姬天均疲惫地喊。

他朝第五云投去目光,神色凝重。震颤感还在剑上回荡,他没办法抵消,因为他的手臂已经被震得发麻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第五云的膂力、剑招已是一成熟将士该有的,可是他的出剑与使招太过规矩,有许多破绽可寻。如若他抛弃那些无用的规矩,自己怕是很难胜他。

姬天均眉目一愣,瞬目时,有一股强大的势在朝他压来。

风吹在他的身上如针一般刺疼他。他研判第五云的姿势,心中幻化出无数的破解之法,可无一法子能够抵挡!他咬紧唇,让筋肉恢复到最佳状态,摆出攻防双向的姿态。

一个风旋,吹起他的须发。

“这是技!?”姬天均豁然,可神色却越发凝实。

此刻,第五云的身躯虬结如猎豹,双腿微屈,巨大的力量蓄积在筋肉中,只待爆发!

围观的人都被第五云的气势摄住,眼里闪出特异的画面,有冻结的血、有折断的弯刀、长剑、锈箭,还有被火燃成灰烬的帷帐……这是西境!

静了——静如长夜,无风、无月、无雪。

“一剑长明。”

第五云动了,身形若雷霆般惊闪,跳在火色的夜幕中。唯见惊雷在空中炸开,狂风与落雪并肩,映入姬天均的眸子里,撕破了所有幻境。

“抓到了!”刚才还被摄住的姬天均,忽地露出一抹得逞的笑。

仅一息间,雷霆就被斩断了!

姬天均侧身在第五云一边,以剑格为着力点,滑上紫荆的剑鞘,挥出狂啸如鸣镝的一击。

裹剑的麻带都被这一刀劈断了。直到并作刀的长剑硬生生地停在第五云的胸前,而剑鞘也松一个缝隙。里面不断冒出蒸腾的雾气,还有蠢蠢欲动的火焰。

“你输了。”姬天均奋力喘息,全力止住杀招会彻底撕扯他的筋肉。

收剑后,剧烈的疼痛让姬天均忍不住挑眉,咬紧牙根,按揉手臂。

这时,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久里、予里等人都纷纷围拢,给姬天均按揉肩膀、腿部,说着奉承的话,露着一脸谄媚的笑。

“哎!姬泽将一点情面都不留给新人,真是拉不下这个老脸咯!”步泽将啧啧,领着军中将士们离开,“不过,你们营里也算进了一个不错的胚子,可别给你们灰字旗丢脸啊。”

“那是技吗?步泽将!”有人问。

“你小子,声音小点!生怕别人不知道咱们队里没人会技是吗?”步泽将冷脸,赏他后脑勺一个巴掌。

“是是是……”

“慢走不送啊!步泽将。”姬天均朝离去的疾雨营分队大喊,神色里有点得意。

风势越发大,吹得城墙旌旗猎猎,雪消融入火。

“怎么啦?这就害怕了?”苏清上前,拍第五云的肩。

第五云看着颤抖的手与握不住剑的五指,心中服膺姬泽将的实力,而他更为震惊的是他的长明居然被人中途拦断。

久里、予里也纷纷上前。

“没事的,小云子。姬泽将可是百人长的,本来就要晋升千人长了,可奈何一些变故,被降职至咱们分队。”久里嘴边带着笑,似乎这一切本就是预料之中。

“对的。输不可怕,怕的是不敢再输。不就是铲粪吗?哥几个陪你!”焦腾也上来安慰。

予里、久里忽地退后一步,嫌弃地盯着焦腾。

“那就由焦腾来陪小云子铲粪!”苏清满意点头。

这一下,就轮到焦腾愁眉苦脸,久里、予里双双露笑。

“哎哟!可别介吶!要铲咱们一起铲啊!”

“第五云。这是你的技吗?是什么技?有名字吗?”姬天均上前一步,神色欣喜,“刚才我们瞧见的是进入过天一之境的人才能领悟的势吗?”

第五云回神,颔首:“是的。是我的力技,名为长明。”

“长明…长明……”姬天均浑浊的眸子里闪出亮光,“真是不错的技。可惜,能够进入天一之境的人寥若星辰。方才我使用的刀剑双流也不过是一些模仿技的旁门左道,算不得技。”

“刚才的幻象是势吗?”焦腾迫不及待地插嘴。

“是的。”第五云颔首。

“刚才出现的幻象是不是西境,小云子的家乡……”

“好羡慕,我也想进入势。”

“哎!你们几个把基本功练好,别瞎琢磨,避免误入歧途!”

“好嘞,好嘞……我的姬泽将。”

冷夜,幽风入帐。

寥寥灯火如星点般燃在风里,雪粒一颗颗地打下来,打在积水、淤泥、帐布上。

第五云用一块麻布,将口鼻包了个全。

久里提起裤衩子,用未洗过的手在第五云的肩上拍,耍笑:“小云子加油干!咱这刚新鲜出炉的,就劳烦你了。”

“滚滚滚!”焦腾就要气急败坏地抽脚踹他。

“哎哟!恁地?别气急败坏啊……”久里悻悻地碎步跑开,还不经意地回头露出一个得逞的笑。

第五云苦笑,轻喟一声,一双清澈有光的眸子盯着高耸的城墙,心里不禁忆起姬泽将对他说的话:

你的剑太过规矩,每一招都如研磨后的木器。所以无论你的招式多么刁钻、多么迅疾,都有招数可破解。譬如你的力技一剑长明,是以急速狂奔如雷霆,逼近目标后再挥出。可你想过没有,若是那人不被你的威势所慑,在你挥剑之前就将你的技拦腰斩断,你又如何施展出那雷霆的一击呢?

想必当初与你搦战的慕容将军只是想见识你全力的一击,故此才未阻拦你。

但刚砍断的木,是如角齿般犬牙交错,所以,你的剑,还可以更加锋利。

如果你想学我的刀剑双流,我可以教你,不过我这不入流的野路子就怕你瞧不起。

“哎!在想什么呢?”焦腾轻碰发呆的第五云,“咱们俩快点铲,早点完工,回咱们的窝里睡好觉去!”

第五云含笑:“好。”他举起铲子,往地上用力插去,脑海里却在不断回演搦战的一幕幕。

冬崖城,垛墙。

风雪迎面、凝霜不冻。

挑着满满四桶的第五云与焦腾正曳地般蠕蠕前行,整个肩膀都要被沉重的扁担给压垮了。

“你们俩快点,别想着偷懒!不然接下来整个巡逻期就要让你们俩挑了。”坐在垛堞上的姬天均迎着风,回首笑看他们二人,“快点!尤其是你焦腾,装得又少,还走得慢。”

第五云咬紧牙根,面目汗涔涔,湿透的衣衫紧贴他的肌肤,可他并不觉着冷,反而浑身弥漫出白汽。他的每一步都踩得夯实,正如他的剑。

姬天均目送他们二人离开,沉静的目光又落在被火焰燎黑的烽火台上,神色逐渐变得苍茫、忧伤,那些逃不走、躲不掉的哀戚与悲凉如月光铺上他的脸。

他的剑卡在垛堞后两端,似一保险的阀木。他时而在想,若是他拨开这道阀木,他就会从数丈高的地方跌落下去,摔成烂泥,可这不是阀木,而是一柄生冷、凝着锈与血的剑。

它硬生生地卡住他的命,容不得他逃离。

夜很深,觑不见高山流水、探不见皎月暗云、听不见人吟鼓鸣。

可这样的夜,很适合用以回忆与感伤——

约莫二十年前。

远洛城外,锦村。

那时的姬天均尚是垂髫的孩童,嘴里叼着一根枯黄针茅,躺在老牛上牧羊,吹着口哨。

忽有一马队从碎尖峰不远处并辔而来。他们衣着朴素,皆以麻布将脸与身躯捂得严严实实。姬天均的牛羊被惊得四处乱窜,他也被马队围拢。

“你们是谁?”姬天均躲在老牛庞大的身躯下,探出头来。

马队中有一领队,拉马出来,露出一副温煦的笑:“孩子别怕。我们是远从羽乐国来的商队,想寻附近的村落歇脚,还想用羽乐的东西换一点紫郡南境的烛烧。它的味道我很是怀念呢。”

那人的模样,姬天均已记不太清。

领队见他依旧躲着,便示意下属拿出一点孩童最喜欢的羽乐玩物——是一苇叶编织成的竹蜻蜓,很可爱。姬天均冒出头来,将扔在地上的竹蜻蜓拾起,爱惜不已。

“我家就在附近,差不多三里多路,需要翻过几座山头,若不是村中人是很难寻到的。”他笑说,一边指,一边拨弄竹蜻蜓。

“孩子,你跟不跟我们一起回去啊?”那人就要伸出手来抱他上马。

姬天均摇头:“不啦。姆妈说要让我把牛羊看着,不然它们会走丢的。”

“好。那你记得回村哟,叔叔会给你新的好玩的。”领队回身示意。

商队整队,策马离去。

黄昏。

姬天均赶着不多的牛羊,走在回村的泥道。

可还未等他走近,就远远地瞧见自村落中燃起的焚天大火。漆黑的烟将蓝白的云染成冷乌色,橘色的火焰若余晖的光烧得滚烫。

“姆妈!姆妈……”他慌了神,发了疯一般往回跑。

他瞧见了这一路泥泞地上的马蹄印,还有丢下的巨大麻衣。那是他刚才遇见的商队的!是他们!是他们!是他们袭击了村子……

姬天均光着脚丫跪倒在村口。

——数不尽的尸首倒在地上,鲜血汇聚在一起朝低洼处的村口涌来,将他的脚丫与衣物都染成猩红色。粘稠无比的腥味让他差点吐出来。他发出最大的哭嚎声,从满地的尸骸上跑过去,不断趔趄、摔倒,不断爬起、狂奔。

最终,他跑到了自家门前,可姆妈与阿爹已经倒在烧成灰烬的屋前。

他瞪大了觫觫的眼珠子,斛觫地爬了过去,抱住尸首被砍成两半的阿爹,想将他的身体拼凑回去,可无论他如何做,阿爹都没有再理他。随后,他爬向了衣裳被扯得稀烂的姆妈身边。她赤裸的身子上满是淤青,以一种无比狰狞与恐惧的神情死了过去。

“姆妈……阿爹……”他已经哭不出来,倒在冰冷的尸堆与血泊里昏死过去。

“将军,他醒过来了。”

姬天均昏沉醒来,头疼欲裂。

他惊慌地四处眺,发现尸体都消失了,只有大滩大滩的血浸入了土里,染成乌红色。

还有一队远洛城的军队正围拢在他身边,为首的人举着一杆漆黑的长枪,冷峻的神色藏在满脸的油光下。

“你醒了。你的父母都被杀了。”他的神色里有一丝悲悯,俯下身子拉他,“你,想报仇吗?”

“想!我要杀了他们!”姬天均泪流满面,恨得咬牙切齿。

“那好,给你刀,就由你亲自杀了他们。”他立了起来,随即用冰冷如水的目光眺向被押上来的人,“其他人我都已经杀了。这个人便是杀了你父亲,还有奸淫你姆妈的人。”

他递给姬天均一柄染血的锈刀——就在姬天均接过的一瞬间,刀就压得他抬不起手腕。

没有人笑他,只是阴冷、淡漠地瞧着他,仿佛就在瞧他们南境的男人。

被压住的那人虽然被麻布裹住了嘴,可那双凶狠如狼的眼眸。他笑着,露出如恶鬼一般的笑,眼白布满血丝,脸上长满杂毛般的短髯。

这令本就颤巍的他忍不住后退。

“别害怕,孩子。”退后一步的姬天均撞上了将军的甲胄,“这南境,即是我的天下。没有人能够迫害我的孩子,哪怕他是一个卑贱的庶民,都将在活在我的庇护之下。”

姬天均忽地抬头仰视这个如山一般的男人,如火一样明亮的眸子烧灼了他年幼的心。

随后,他与他一起握住了那柄刀。

这一刻,他只觉心中的恨意与愤怒可以如狂浪一样劈砍直下,就像他挥舞的大刀——真实的触感传来,鲜血果真如浪一般飞溅起来,落在他的稚嫩、秀气的脸上。

他浑身瘫软下来,跪在敌人的鲜血里,无声流泪。

将军拿过那柄刀,递给一旁将士,轻拍姬天均的肩:“哭吧,再哭一会儿,就要记得擦干泪。咱们南境的男儿是不该软弱的。若是有敌人,就举起刀杀了便好。”

将军牵着马儿离开,留下一句话:“好好活下去,孩子。”

“将军!请让我跟着你吧!”姬天均猛地磕头,大喊。

可将军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回头,只有一句淡淡的回声:“你还太小了,连刀都举不起。可你不是杀了你的仇人吗?没必要这么早上战场的,不如再长大一些罢。”

十年前。

年幼的姬天均被远洛城灰字旗一退伍将领收养,可其家依旧在远洛城外,石布村中。

那年,时逢恶岁趁夜来袭。

姬天均远在远洛城中,未能及时赶到,一家五口惨死在恶岁的袭击中。

待他赶到时,一幕幕正如十年前——残破的尸首、燃成灰烬的屋宇、燎得漆黑的天空……他又什么都没能做!他陷入疯狂,冲入恶岁群,厮杀如恶鬼。

可他是人,力终有竭时。

就在他喘着粗气等待死亡时,一柄刺破一切黑暗的长枪飞啸而来,将恶岁窜成烤架上的肉糜。

“第四枪,邑雪。”

倒地的姬天均听见熟悉的声音响起,依旧那样冷,不可动摇。

那道如山的背影再次出现在他面前,将他遮在身后。极快,他听见了将士们嗥叫声,回荡在风与雪的荒原里。

“你就是当初那个孩子罢?锦村被屠那天唯一的幸存者。”将领弓下腰,如当年一样伸手扶他起来。

姬天均双目通红着被拉起,咬紧泛白的唇:“还是一样!还是和当初一样,我什么都救不下!我这样的人,又能守护什么呢?还不如在这里跟着他们死去。”

将军忽然拍了拍他的肩,恰如当年那样帮他举起了柴刀。

“你看,你不是护住了吗?”

“我护住什么了?”

“你瞧。”将军的双眸仿佛将所有将士都拢入眼里,衣袂在风中飞扬,“他们都是与你一样的人,很多时候会姗姗来迟,只是一平凡庶民,可他们即便来迟、即便卑微无用,他们依旧会奋不顾身地拔剑!的确,一个人会很无力,可若你有千千万万呢?那还卑微无力吗?你还觉得你什么都护不住吗?!”

“你瞧,我们不是护住了吗?我们的远洛城,我们的家。”

将军上前拔出了那杆漆黑的枪,上面正雕刻“破雪”二字的小篆。

“即便己身卑微,也总能做些什么,哪怕是用命去护住这座城呢?既然你没能救下你的家人,就不如留着这条命,去救下别人的家罢……即使什么都没能护得住,可总有能护得住的,所以,又何必去死呢?”

将领单手持枪,背影单薄地冲入恶岁群中,可与此同时,无数的咆哮声、金戈声、怒吼声、马蹄声从他身后响起,跟着他一起冲入了恶岁群中,不管不顾。

姬天均彻底愣住了,再次攥紧手中的柴刀,喃喃自语:“对啊……即使没能护得住,即使卑微无力,可总有我护得住的啊……我这条命留着,也是有用的啊!”

说罢,他露出凶狠的目光,如豺狼般冲入混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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