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顾霖细眉微蹙,望着那处正汨汨流血的伤口,一时没动。
她记得陆熠将沈安从三庆山救回那次受了重伤,本以为已经好得差不多,莫非刚才被自己一推,伤口裂开了?
陆熠沉沉的目光紧锁着她,眼底不易察觉地露出抹笑意:“这伤口本该结痂,可刚才刺客突袭,情况紧急,动作太大扯裂了旧伤。”
说着,他松开捂住伤处的手,将衣襟扯松了些,露出被鲜血浸透的里衣。
在三庆山受伤时,伤口深可见骨,鲜血更是流了不知多少,他从没在意过。如今只是裂开了些,对于陆熠来说根本不算得什么,可见到顾霖隐隐担忧的神情,他贪恋得不愿意放手。
这样被她关切着的情景,已经久远得连记忆都很模糊。
顾霖的确心里不是滋味,语气不再像刚才那么冷硬:“我去叫大夫过来给你看看。”
“不用,”陆熠伸手将她拦住,从袖中掏出一瓶药粉,“大夫就算来了,顶多就是上药换纱布,这些东西马车里都有,我自己来就好。”
“可是,你的伤口流了很多血。”顾霖有些犹豫。
“无妨,从前十多年在北疆军营里摸爬滚打,受尽伤痕无数,到最后都是我自己上药,有时战况紧急,连药都没上随意用绷带包扎住伤口就又上了战场。”陆熠笑笑,黑色瞳孔中流露出光华,似在回忆那段艰苦的从军时光,“你看,现在有绷带有伤药,还有你和孩子……比那时候好得多了。”
说着,男人从角落的药箱中取出绷带,将上半身的衣衫褪下,开始给自己清理伤口。
顾霖不想搭理他话语中的亲昵,余光中看到他胸、前鲜血淋漓的伤口,撇过头不敢再看。
马车里都是窸窸窣窣衣料摩擦的声音,时不时传来男人吃痛的低低闷哼,她在一旁听得不甚其烦,一扭头就见陆熠额头渗着汗,咬着牙将瓶中的粉末倒在伤口上。
而那伤口不停流着血,裂开好大一个口子,森然恐怖,显然他一手撑开衣襟,一手执瓶上药的动作很是不方便。
“这伤口……我来帮你吧。”顾霖到底不忍心,说完又觉得自己太过好心,咬唇将声音冷下来,“如果你不怕我下毒害你性命的话。”
陆熠笑了:“你不会。”
顾霖心头一跳,冷下脸:“怎么不会?”他们之间横着那么多恩怨人命的仇怨,趁机下毒害他性命不是再正常不过?
“临行前我们曾有过约定,我助你查清当初事情的来龙去脉,到时我的性命要杀要剐随你处置,”陆熠的嗓音很平稳,像是在说今日吃什么午膳一样轻松,“在事情没查清楚之前,你不会伤害我。”
顾霖被他说得语塞,面露恼怒:“到底要不要我帮?不要就算了。”
陆熠见好就收,将手中的药瓶递过去,“多谢夫人。”
顾霖冷着脸,先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放到一边的摇篮中,接过药瓶,坐得离男人近了些,解下已经被鲜血浸透的绷带开始上药。
她的动作并不轻柔,反而带着点赌气般的生硬,让男人微微吃痛得皱眉,即便如此,陆熠心情甚好,嘴边噙着笑意,贪恋地看着她垂首认真给自己上药的模样。
马车已经缓缓前行,冷不丁颠簸一下。顾霖注意力全在他的伤口上,被颠得猝不及防,身子也不受控制地往一边倒去。
陆熠眼疾手快地揽住她的腰:“小心。”
鼻尖独属于男人的松木香气骤浓,因为刚才的变故,顾霖整个人跌趴在男人的宽阔的肩头,下巴磕在他的颈窝,她稍一动作,唇瓣轻轻擦过了对方冷白的肌肤。
她明显觉得握住自己腰肢的那只大掌陡然用力,捏得她生疼。
二人曾有过多次肌肤之亲,男人这样的反应她再清楚不过是怎么回事,遂连忙用手推开了那具宽阔的胸膛,不耐道:“请陆世子放手。”
陆熠果然放手,指尖细腻的触感让人意犹未尽,他掩去刚才情不自禁的悸动,恢复了平日里淡然的神色:“刚才马车颠簸,怕你摔倒才出手,并不是有意抱你。”
这话说的语调平稳,可落入顾霖耳中时,却像是故意调侃似的,她的耳垂腾地红起来,干脆将手中的药瓶扔回到他怀里,转过身去抱孩子,以掩去心头的尴尬:“药上好了,你自己穿好衣服吧。”
“好。”男人捡起被丢到自己怀里的药瓶,一丝脾气也无,从药箱中拿起干净的绷带开始给自己包扎。
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响了许久,顾霖知道仅他一人想要穿过后背将胸、前的伤口包扎好不太容易,却再也不肯回头看一眼。
明明是隔着仇恨的两人,明明她心中对他多有怨恨,可自从二人同坐一辆马车,气氛却发生了许多微妙的变化。
她紧咬着唇,勒令自己不可以再被这个男人的表象迷惑。
当初他不是也装作对自己一往情深的模样么,到最后还不是转头就对沈嫣然举止亲昵,将自己这个名义上的世子夫人推出去作挡箭牌。
这一回,他如此刻意靠近关心,怕是又在盘算从自己身上获得些什么吧。
顾霖正胡思乱想着,怀中的孩子咂巴着小嘴,扁扁唇,“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虽然是极小的一个孩子,嗓门却很大,哭声洪亮,让她一下子慌了神。
陆熠平时极少有机会见到孩子,见孩子哭得凶,沉毅的面容上露出些担忧,问:“孩子怎么哭了,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叫大夫来看看?”
“不用,”顾霖一边抱着轻轻摇晃着孩子哄,一边为难地转头瞥了他一眼,道,“你……你转过去。”
转过去?
陆熠没反应过来,转过去孩子就不哭了?孩子也不是被他吓哭的……
见男人杵着没动,怀中的孩子又咂巴着嘴哭闹不休,顾霖终于忍无可忍,不耐烦道:“让你转过去就转过去,孩子饿了。”
陆熠被吼了一声,这才然大悟,老老实实地转身对着车壁,口中安慰:“好,好,我转过过身,你别生气。”
身后的人没搭理她,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微动静后,孩子终于止住了哭泣。车厢内一下子安静下来,时不时传来孩童咂摸吮、吸的轻微声响。
马车外凉爽的风吹动帘子,将外面的景色映入眼帘,陆熠估摸着车队已经过了最危险的交界地带,剑眉稍松。
耳边是儿子满足的声音,妻子身上淡淡的香气时不时飘入鼻中,陆熠觉得前所未有的满足。他背对身子,望着马车内壁的柳纹花样,带着期待开口:“霖霖,孩子的名字你想好了吗?”
顾霖身子一顿:“没有。”
孩子出生后,发生了太多事,她都没来得及想这个问题。更何况孩子身份特殊,许多当初的疑团未扯清楚,她想再缓缓。
陆熠点点头:“大名未取,那小名呢?”
顾霖想了想,倒真的该给孩子取一个好听又有寓意的名字,便道:“叫小满吧,心满意足之意。”
她希望这个孩子虽然身份纠结,但最终能获得一个令人满心欢喜的结局,而不是像他的父母一样,带着仇恨和算计度过以后的日日月月。
“这个小名好听,就叫小满。”陆熠点点头,显然也明白了她的用意,男人原本欣悦的眸光暗淡下去,回想从前那段自己刻意冷落顾霖的过往,又是一阵悔恨。
如果当初,当初哪怕自己能放下自负骄傲,承认对顾霖有那么一点动心,他一开始就不会在朝堂上对顾氏做得这么绝,顾博也不会借此机会,利用他对顾氏表面的无情做文章。
可往事已经发生,再懊悔都无济于事,陆熠被宽大的云纹袖袍遮住的手掌紧紧攥紧,等回到京都,他一定要尽快见顾博一面,说服他放弃结党,安安稳稳地呆在京都,才能守住顾氏最后的生机。
否则,一边是大黎朝堂的稳定清正,一边是挚爱之人的至亲家族,哪一方他都没办法割舍。
他也想用尽全力,给霖霖,也给小满一个满心欢喜的结局,那是属于他们一家三口的结局。
——
遭受了一次刺杀,紫雷和徐答在接下来的路途中打起十二分小心,一有风吹草动就严阵以待,不给埋伏在暗处的刺客有任何的可乘之机。
索性剩下的路途还算平稳,路途颠簸几日后,京都皇城就在眼前。
为了掩人耳目,陆熠命令车队分两路进城,沈安独自带着一队人马进京复命,自己则将大部分的隐卫遣散到暗处,暗中坐在马车中,带着顾霖和小满走小路来到了一座小宅院前。
这座宅子是他的私宅,朱红色的大门口挂着“归园”两个大字,看着比榴园更加气派恢弘。
陆熠撩开帘子,解释道:“顾氏一族都被押入大理寺,顾氏老宅也被封锁,你和小满先在这里歇脚,等大理寺结案,我便接你与族人团聚。”
顾霖抱着小满坐在马车内,透过男人撩起的窗帘一角,她看到了外头陌生的景色,蹙眉拒绝道:“我不想住在这里,你不是说母亲在京都边郊的私宅中么,我要和母亲住在一处。”
她说的坚定,其实也是在试探对面的人。
如果母亲真如他之前所说尚留着一线生机,他就会痛快地答应自己去见母亲。
如果拒绝,那十有八九是在说谎哄骗她。
闻言,陆熠既没有立刻拒绝,也没有立刻答应,他宽大带着薄茧的大掌敷在她的手背上,虚虚笼了一下:“你想去见顾夫人自然可以,只是一路上我们受到刺客袭击,难保对方还躲在暗处等待下手。京都眼线众多,势力盘根错节,万一别有用心之人跟踪着摸到顾夫人的住处对她不利,后果不堪设想。”
顾霖心头一跳,猛地抬眸看向男人,对方眼底深不见底,可她却莫名觉得此话说得无比对。
想她顾氏一族如今跌落地狱,整个京都官场曾有谁义无反顾地挺身而出?即使是如袁侯、沈太傅这样至情至性的清正高官,也不得不瞻前顾后,权衡利弊后才敢试探着悄悄相帮。
更何况父亲党争多年,早就树敌无数,现在看到顾氏全族入狱,一旦得知她坠崖未死、母亲昏迷不醒,难保不会暗中下手以报当初的党争之恨。
荒草平原路上的那场刺杀,紫雷曾偷偷向她汇报过,如果没有陆熠及隐卫的奋力抵挡,光凭死士的力量,根本招架不住。
所以,现在他们一行人刚到京都落脚,为了保护母亲的下落不被暴露,最好的办法便是不寻不见,等到风头过去再作打算。
“那我何时才能见到母亲?”顾霖退了一步,挪开视线,将手从男人的掌下抽离,“我很担忧她。”
“等我想办法将顾氏从大理寺捞出来,顾氏老宅解除封禁,我便将顾夫人一同安置入顾宅,在此之前还是不能让顾夫人的下落透露出去,霖霖,你且耐心再等等,给我一些时间好吗?”陆熠往马车外看了一眼,将早已备好的披风罩在她的身上,“我会将徐答留在你身边看护你和小满,除了紫雷手下的百名死士,我也会另外增派一千名隐卫护在归园暗处。刚到京都,一切都是陌生,你在园中好好休整,如果想出门,务必带着徐答与紫雷一起。”
顾霖垂眸看了眼男人替自己准备的披风,没有拒绝。她冲他点点头,抱起小满往马车外走,轻缓的声音没有情绪,却依旧疏离:“陆世子就送到此处吧,人多眼杂还是不要下马车的好。但愿你说话算话,别让我等太久。”
说完,她干脆利落地转身,单手撩开车帘下车,再也没有回头。
车门的帘子晃晃荡荡,上好绸布上的纹路随着褶皱不停变换着形状,凉凉的风吹起帘子一角,露出外面并不多的行人身影。
顾霖披着披风,宽大的兜帽罩住了她整个脑袋,她的身形瘦弱,那披风罩在身上松松垮垮的,光看背影,让人看不清是何年纪,不知道的还以为只是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
陆熠索性将帘子撩开一大片,贪恋地目送她走进归园,直到那两扇恢弘高大的红色漆木大门缓缓关闭,他深呼吸一口气,对外吩咐:“金林,去大理寺。”
——
大理寺内阴暗潮湿,在最深最暗处,关押着一名年过半百的中年男子。
那人虽然衣衫褴褛、形象邋遢,面容却没有丝毫的颓败,而是时时刻刻紧皱着眉头,目光冷漠,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他手上和脚上都戴着沉重的镣铐,此时正背对着牢门,站得笔直。
在暗无天日的大理寺牢狱里,关押的都是朝廷重犯,每日都有不同的人从牢里被拉出,到刑具室里接受一顿严刑拷打,哀叫嘶吼声此起彼伏,令人心惊肉跳。
中年男人虽然没有受到任何一种刑罚的折磨,却已经做好最坏的准备,在死一样的寂静中,感官早就被无限放大,他甚至期待圣上早点对自己下手,好让他借此再奋起一博。
本以为当初利用发妻制造出世族之恨,就可以釜底抽薪,反败为胜,却没想到陆熠即使坠崖不在当场,也足够有能力立刻反应,将这场原本声势浩大的攻讦消散于无形。
其算计城府,不可谓不深。他至今回想都无法猜测,陆熠究竟是何时察觉到了自己的全盘计划,又是如何能精准地捏蛇七寸,令人动弹不得。
可是,他从政这么多年,斗争了这么多年,岂能因为那个表面上称之为顾氏女婿,实则玩弄权术将他击败的年轻后生而葬送一世权柄。
他不甘心啊!
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下又一下,踩在冰冷的青砖地面上尤为清晰。
顾博连头都没回,语气没有丝毫恐惧:“怎么,终于轮到老夫了吗?”
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在身后几丈之外戛然而止,没有意料之中的怒声呵斥,来人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一丝声响也没出。
气氛一时静谧得有些可怕。
顾博终于察觉到不对劲,“哗啦哗啦”几声,他转过身,拖动着手脚上沉重的铁链,在见到对方那张半隐在黑暗处的俊毅脸庞时,忍不住嗤笑一声:“呵,陆世子!老夫有多大的面子,能引得你赏光来这见不得光的地方。”
陆熠眉宇间冷得不像话,表情没有因此有任何的起伏,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让人看不清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见到顾博面上嘲讽挑衅的冷笑,他薄唇轻启:“顾大人到如今,还不承认败了吗?”
“败了?”顾博的声音骤然拔高,“陆世子说说,何为败,何为胜?当初你利用与顾氏的婚事,暗中扶持寒门崛起,可最后呢?寒门结党,即刻受到弹压消亡,你胜了吗?”
他抬起下巴,不屑地睨向对方的脸:“世族就是世族,寒门就是寒门,等级贵贱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世族本就该享受这世间给予的无上权力,又岂是见识短浅的寒门能比拟的?陆世子也是世族出身,这点浅显的道理从前不懂,如今狠狠跌了一跤,现在总能想明白了吧?”
陆熠凤眸中暗潮翻涌,沉下声:“顾大人也莫要忘记,天下是圣上的天下,而非世族的。贪心太过,就会遭到反噬。各方各司其职才是最好的结局,方能成就海晏河清、繁荣大业。”
“难道我为求自保结党也不可吗?”顾博额头青筋暴起,愤怒地将脚侧的铁栏杆踹得“框框”响,被戳中痛处般,声音更是前所未有的高亢嘶哑,“人心难测,我为自己族人图谋又做错了什么?如果世族都如你这般慷慨大义,我孤立无援也兴不起风浪,可事实并非如此啊,哈哈哈哈……”
他笑得讽刺,老脸通红:“陆世子,就算我身困大理寺,只要还残存着一口气,也绝对不会改变主意,你死心吧。”
说罢,他老僧入定似的盘腿坐在了枯草堆中,闭上了眼睛。
陆熠整个人站在原处,墙壁上微弱跳跃的烛火照到了他锋利冷峻的侧脸,薄唇更是抿得泛了白。
他半晌没有开口,而后缓缓地吐字,声音如冰:“所以,你为了所谓的家族荣光,不惜牺牲妻女?”
良久的沉默。
顾博当真如入定一般,没有丝毫的反应。
陆熠并没打算得到他的回答,顿了半息,他再次开口:“顾大人可知,顾夫人如今在本世子的暗桩私宅中。”
“什么?你说我夫人她!”顾博陡然转过身,目光凶戾无比。
下一刻,他又瞬间恢复了冷静,像听到一个无比好笑的笑话一般,嗤笑着摇头:“不可能,她不可能还活着……”
虽是坚定摇头的模样,可那张饱经沧桑的脸上,显现出了几分痛惜和怅然。
他终究最对不起的就是自己对的妻子。
陆熠面无表情,继续道:“当初顾大人在发妻身上做手脚,我早就察觉并暗示顾大人适可而止,后来顾大人不管不顾行事愈加出格,我不得不命人暗中盯着顾府,只要等到你蓄意重启结党,我便派隐卫强力弹压,并悄悄转移顾夫人。”
“你,原来你那时候就!”顾博浑浊的眼睛瞪得通红,一脸不敢置信。
怪不得,怪不得他筹谋了这么久的最后一击,连水花都没有冒出半点,就被圣上摁在地上动弹不得。
原来是陆熠早已在那时就察觉了自己的计划,来了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苦笑,到底是他棋差一招,没有料到这个年轻的后生能耐这么大,将他的谋划打算全部都摸透。
他抬起头,与陆熠直视:“所以,陆世子告诉老夫这一切,是为了什么?即使是落到这个田地,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绝不会放弃自保的主张,除非你杀了我!”
这么多年的筹谋,他叱咤朝堂几十年,经历风风雨雨,早就一条路走到黑,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要么胜,要么死。
陆熠将他的癫狂看在眼里,平静地追问:“你在我暗中送入顾府的安规上做了手脚,并让霖霖认为是我蓄意为之。”
顾博一愣,盯着他的脸凝视一瞬,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他并不回答方才陆熠的话,嘶哑地吼道:“陆熠,你记住,她是顾氏之女,你与她将永远站在对立!她恨你,不管顾氏最后命运如何,她残活人间还是落入地府,她都无比恨你,恨你入骨!”
“而你,也将活在永远的悔恨和痛苦当中!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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