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骂什么？”夏嘉扬嘴角微微上扬。

李凭风：“公司不给我创作自由。”

夏嘉扬：“钱给没给你。”

“给了。”

“打工就是为了赚钱，你要什么自由。”

“可我是搞创作的，没有自由我创作什么？”

这种既要又要的死文艺青年样子夏嘉扬看着就来气，身体前倾抬手把杯子里的威士忌一口闷了。

“那你就辞职，自己开公司自己拍，怎么难道是有人拿刀架你脖子上让你拍的？”

说完李凭风有点委屈。

朋友们说得没有错，他根本不是夏嘉扬的对手，网上对喷是这样，线下见面了也还是这样。

“你们这些搞创作是不是都觉得自己可惨可无辜了？都是资本的压迫，都是规则的限制，都是资源的不足。搞得好像市面上没有好作品了一样，明明钱是越来越多，设备也越来越好了。”

说完这一长串夏嘉扬觉得口渴，拿起酒杯却发现没有酒，“酒。”

“好我马上点。”李凭风拿起手机。

刚点进点餐小程序里还没找到夏嘉扬喝的这款酒，夏嘉扬又开始狂喷，李凭风又要看手机又要看着夏嘉扬，一时间忙到失措。

夏嘉扬双手架在椅子扶手上，音量不自觉加大：“每天点开视频网站都感觉被这些烂剧霸凌！弱智剧情满天飞，流量霸屏粉丝控评！不是改编就是翻拍，编剧是都死了吗？！能不能把观众当个人啊？！”

李凭风：“对不起……”

“而且作品烂还要卖惨，怎么？要一年赚10万都费劲的人可怜可怜你们这些一年赚1000万的人么？”

此时服务生把威士忌放在桌子上，夏嘉扬拿起来喝一大口之后重重放下：“搞笑！”

李凭风：“没有要观众可怜的意思啦……”

“那你刚刚在那里说什么没有自由度，你要去那种捧垃圾演员的剧组赚钱，你就不要说没有自由度了。就像我接了广告的视频也不好意思求观众给一键三连啊。”

夏嘉扬继续道：“况且也别说得好像你很有实力的样子，给你自由度你能拿欧洲三大还是怎么？”

李凭风抿住嘴唇。

此时酒劲上头，夏嘉扬完全刹不住车，眼镜往头顶一放，凑近李凭风说：“别说你看不出来啊，S+的投资选了这么个男主是为什么？名导的电影里插个爱豆是什么意思？那些戏都没演明白就去当导演的演员又是几个意思？！”

“我天天被人骂嘴巴歹毒，难道这些明星长得丑演技烂还去演戏难道不歹毒吗！”

“你说你要拍好片子，那你去拍狗屁不通的古偶干嘛？内娱完蛋了！”夏嘉扬说着，直接对着李凭风问。

这时夏嘉扬才发现李凭风好像有点不对劲，赶紧把架在头顶的眼镜放回脸上。

“你怎么了？”

“我……”李凭风哭丧着他的一张帅脸，“别骂了，你……别骂了，我错了。”

夏嘉扬：“你别哭啊。”

李凭风：“我没有哭！”

“那你脸上亮晶晶的是什么？”

“我是三体人，脸上是镜面的反射行了吧！”

“对不起嘛，我也不是针对你，你知道的我嘴巴毒，刚刚是……扫射，你算是误伤。”

夏嘉扬直起腰板，肯定道：“没错，是误伤，《丽娟的生日》和《摇摇晃晃的夏天》你忘了？”

“那都过去了！我这三年一直在拍烂片！”李凭风抬手喝掉杯子里的半杯啤酒，深呼一口气，你说得对，内娱完蛋了。”

“啊？”

“我比你更清楚烂片是怎么拍出来的，这个要塞人那个要改剧本。演技差剧情乱都是导演的原因！但我这个导演当得就是个狗腿子！网剧都不能做到选角适配，没有一个演员是我casting来的！非要老演员带个笨蛋流量，内娱完蛋了！！”

李凭风哈哈笑了一声，定睛看向夏嘉扬：“我要辞职。”

夏嘉扬：“别冲动。”

李凭风：“我有一千五百万存款。”

“……”夏嘉扬哭笑不得：“那你随意。”

酒馆里的人越来越多，靠窗的吧台座位都坐满了人，聊到开心的时候都不自觉提高音量，环境越来越吵。

倒是真的很适合暧昧期的小情侣坐坐，因为可以凑在耳边说话。

此时楼下的乐队的鼓手开始发力，主唱没有那么醇厚的破锣嗓开始压着声音唱歌。

他唱‘过去的辉煌不再重要，明天更漫长’。

“黑皮。”

“嗯？”

李凭风轻轻招手，示意有话要说。

夏嘉扬凑过去。

嘈杂的酒馆，李凭风温暖的大手无意触碰到夏嘉扬的脸颊，呼吸间有酒精的气味。

热气喷洒在脖颈。

李凭风说：“你以后可以不要骂我吗？”

夏嘉扬闪开，退回自己的椅子上，他摘下眼镜，原本就灯光昏暗，此时更是什么都看不清了。

氛围有点不太对。

“那你可以别再拍烂剧了吗？”

“好。”

“啊？”夏嘉扬不自觉提高音调。

李凭风喝多了，笑一声，靠在椅背上，他说：“我不拍了。”

“那祝贺你，干一杯。”

“干杯。”

原本计划里是没有这样互诉衷肠的环节的，夏嘉扬明知道自己喝多了会控制不住自己，还是跟李凭风来喝酒了。

当然，原本的计划里也没有带李凭风回家这个环节。

人一喝醉就容易感到寂寞，就会想要找个男人来玩一玩。

“这是文艺片还是土味偶像剧。”李凭风一边问一遍搂着夏嘉扬的腰胡乱摸索，试图解开夏嘉扬的牛仔裤扣子。

夏嘉扬已经把李凭风的外套脱了下来。

“现在的偶像可不拍激情戏，粉丝会生气的。”

“你的粉丝会生气吗？”

“粉丝都以为我长得像塞缪尔·杰克逊。”

“你得意思是说塞缪尔·杰克逊没有粉丝吗？”

“啊……慢慢解。”夏嘉扬已经感受到那只冰凉的手隔着衬衫贴在腹部的感觉。

他不小心扯掉了李凭风连帽卫衣的绳子，微微转头，让李凭风也照顾一下右边脖颈，“塞缪尔·杰克逊粉丝至少不会偏执地认为他是个冰清玉洁的处男。”

“嗯。”李凭风的嘴唇贴着夏嘉扬的脖子，声音很闷。

“你是处男吗？”

“自己感受一下。”

双双滚上床之后，在酒精和欲|望的作用下两人都顾不得许多，总感觉还有很多话没说完，但话吐到喉咙，却变成了嘤咛。

唯一可以确认的是，合拍，挺爽。

————

“爱情是影视作品永恒的核心吗？”

“爱情？干嘛讨论爱情？”

“咳……”李凭风轻轻松开搂着夏嘉扬的手。

此刻他们都意识到，天色已经大亮，这个美好的夜晚过去了。

尴尬也在酒精消逝之后无处遁形。

沉默蔓延的时候夏嘉扬的手机响了起来，手机里设置的睡眠模式时间已经过去，要开始工作了。

然而期待中的救场工作电话也不是来救场的。

是助理云湘的电话。

“嘉扬哥，昨晚的见面怎么样？把破防哥k了吗？”

没有k，倒是挺k的。

夏嘉扬偷偷瞥一眼躺在旁边的“破防哥”李凭风，掀开被子起床，家里暖气充足，他□□着上半身也没有任何不适。

走到窗边才回复云湘：“差不多吧。”

“差不多是什么意思？”

“就是谈得差不多。”

“谈？”助理正在去工作室的地铁上，挤在角落说：“谈什么？你们不是去干架的吗？没干？”

夏嘉扬：“干了。”

确实干了。

此时李凭风也起来了，轻轻拍一下夏嘉扬的肩膀，用手在嘴唇面前上下摆动，示意自己先去洗漱。

夏嘉扬转身，点头，目送李凭风离开卧室之后，看着满地的衣服忍不住感慨。

两个人居然能穿这么多件衣服，脱了一地。

“嘉扬哥，你们是不是和好了。”

夏嘉扬对电话说：“我们又没好过，算不上和好。”

“那你们这两个月算什么。”

算什么？

夏嘉扬想了想，“算拯救内娱的前摇，好了，我中午去公司，吃不吃饭？”

听到吃饭助理马上就顺杆爬，“吃，今天阿姨做什么？”

“我看看。”夏嘉扬拿下手机，翻看老妈每天早上都发的消息，然后跟云湘说：“黄焖鸡翅，炸鱼，茭白炒肉。”

“好耶！对了土鸡蛋和苕粉今天就到，帮我跟阿姨说明天早上给她送过去。”

“好，先挂了。”

夏嘉扬挂了电话，刚好听到浴室里的水声停止，他走出卧室，和穿着卫衣和内裤、一头湿发的李凭风四目相对。

“我没找到裤子。”李凭风说。

他在看夏嘉扬的胸，夏嘉扬看出来了。

夏嘉扬说：“要不再找找，肯定就在这个房子里。”

“好。”

“我去洗漱。”

“好。”

夏嘉扬进了浴室才敢低头看自己的胸，被嘬红了好几处，还好现在是冬天，穿得多。

洗漱的时间比往常久了点，按理说夏嘉扬平时洗澡都是十分钟左右就完事。

他很难去承认，故意拖长时间是希望在自己洗漱的时候，李凭风像那些偶像剧里荒唐一夜的主角一样悄悄离开。

很显然，生活不是偶像剧。

洗漱过后更清醒的脑袋，该怎么面对从玄关铺到卧室的衣服。

好在出来的时候衣服已经被捡起来了，李凭风正抱着衣服站在夏嘉扬的书桌面前。

他还是没有穿裤子。

夏嘉扬开始怀疑，他是不是故意在展示自己优越的大腿肌。

书桌旁边有一块黑板，是夏嘉扬用来列提纲的。

做视频和写公众号需要列一下整体的节奏和思想脉络，有时候也会写点乱七八糟的短篇。

此时黑板上留着的是前几天要做的年终盘点视频的大纲，涉及的作品众多，列出来之后需要做些取舍。

——指的是烂片，因为烂片太多不知道选哪部。

其中李凭风导的那个古偶赫然在列，后面跟着一个大大的问号，问号下面好几个墨点子，看得出来夏嘉扬为此挣扎过。

一些痛苦的回忆涌上李凭风的心头。

同时一些尴尬的气氛弥漫在夏嘉扬的胸口。

李凭风转头看夏嘉扬，抿嘴，垂眼，深呼吸，抬头，又低头。

夏嘉扬：“还好吗？”

李凭风抬头：“嗯……那我，那我先走了，能借我一条裤子吗？真的没找到我的裤子。”

“可以，但是我要解释一下不是我藏起来了。”

“嗯，我相信你。”

“我裤子很多。”

“我知道，你挺有钱的。”

“你有一千五百万。”

“但我没几条裤子。”

夏嘉扬默默点头，表示相信。

他找来一条宽松的束脚运动裤，李凭风站着套上之后又穿上自己的羽绒服。

宿醉纵|欲后带着憔悴的帅气脸庞也别有一番风味。

站在书桌面前，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讲。

踌躇片刻，尴尬更多。

“走了。”

“啊，好。”

门关上的瞬间夏嘉扬终于忍不住扶着书桌一角。

“妈的烂剧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