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关于曲宁和阮宜的正式任命很快就下来了，下发当日，秀三笙召见了二人，一来是想探探曲宁的想法，作为要一起共事的同僚，他是否介意对方的性别；二来也是想给阮宜安安心。

作为第一位女官，既能施展自己的才华，又能名留青史，这当然是一件大好事。然福兮祸之所伏，任何道路都不会轻轻松松被开辟出来，敢为天下先，是需要足够的勇气的。

曲宁既然能被首辅推荐为吏部官员，可见为人并不古板，几句话聊下来，秀三笙就知道，这是一个有原则又懂变通的人，这样的人很适合官场，若能守得住底线，定能走的很远。

秀三笙很欣赏他，却没直接夸赞他，而是对李首辅笑叹道：“老师的眼光确实绝佳。”

李首辅连称不敢，但任谁都看得出，陛下这句话让他高兴地很。

一旁的曲宁却不知该怎么回话了，若是应下来，则不符合谦逊之道，可若谦虚几句，感觉也不太对，毕竟不是直接夸他的。

虽然接不上话了，但是君臣间的氛围却没那么严肃了，第一次见陛下曲宁相当紧张，知道陛下对自己期望很大，就更害怕第一印象让陛下失望。好在陛下看起来还挺平易近人的，不像传闻中那么荒唐无情，对自己第一印象也挺不错，着实让他松了一口气。

曲宁轻松了，还未被问话的阮宜却还悬着心呢，好在陛下体恤她，让钱一安陪在一旁，稍稍能给她带来一些缓解。

此时，钱一安正冲她挤眉弄眼，似乎在说：我说的没错吧，陛下一点都不可怕，不要紧张。

阮宜哪里敢回应他，她就是再有才华，读过再多的书，可说到底也只是这个封建社会中的一个弱女子，还是一个从小被欺压着长大的姑娘，读书可以让她豁达，但不代表她能走出这个世道给她的条条框框。

宫中规矩多，而阮宜又不太了解，此时只觉得手足无措，连行礼问安都不知道该跟谁学。

秀三笙本意是想先通曲宁聊聊，铺垫一下氛围，给阮宜一个缓冲的时间，结果这边聊得差不多了，却见阮宜还是局促的厉害，便笑道：“阮大人肩上的担子比曲大人那边还要重些，女官不同于男官，想要干出一番事业来，付出的要更多些，好在朕看一安是个知冷知热的人，你们夫妻二人相互理解齐心协力，朕觉得没有办不成的事。”

阮宜听闻陛下叫她“阮大人”时都愣住了，她学着自家相公的样子回道：“陛下，臣，臣对于官场的规矩知道的不多，朝会上怕丢了陛下的颜面……”

臣这个自称让阮宜觉得生疏的很，但秀三笙却很满意，他摆手道：“哪有这么多规矩，能把工作干好了就是第一大的规矩，旁的细枝末节有一安给你随便讲讲也就好了，放心，朕的朝堂不会有人盯着你的规矩来纠你错处，若真有反倒好了，朕正想看看是谁这么闲的没事干。”

阮宜：“……”

曲宁也被这言论震惊到了，只有钱一安了解陛下的脾性，没觉得意外，此时正在一旁忍笑。

他们陛下自己就是个不守规矩的，他若是循规蹈矩，能把户部拆了？能把贵妃废了让人去当禁卫军统领？能冒天下之大不韪任用女官？

李首辅咳了两声，有心想提醒陛下收敛些，又怕在新臣面前让陛下失了面子。

瞧瞧陛下都在说些什么呀！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一个小家都要有规矩才能兴盛，我天盛这么大的国家，怎能没得规矩！！

秀三笙见首辅满脸一言难尽的神色，都有些大喘气了，便稍稍正襟危坐起来，也轻咳了一声道：“当然，朕说的是那些陈旧的、无用的规矩，像那些有明文规定的办公流程，那就一定得按章程来，这中规矩还是要好好学一下的。”

两个新人看看陛下，又看看首辅：“……是。”

李首辅稍稍喘匀了一口气。

...

回到家中阮宜就开始恶补陛下说的“办公流程”了，钱一安一边给他讲一边啧啧称奇：“我看陛下对首辅大人很是敬重，夫人你瞧见没，首辅咳了两声，陛下就改了态度，开始自己找补起来了。”

阮宜小声道：“相公，你胆子越来越大了，都敢背后编排起陛下了。”

钱一安冤枉：“我这哪里是编排，这是钦佩！陛下是谁，那可是九五之尊，却还能这般尊重老师，真真是让人叹服！我听说之前首辅在朝堂上差点死谏，都没能阻止陛下废黜贵妃，我觉得这不是真的，这根本不像是陛下能做出来的事。”

“许是其中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才让陛下不能不处置苏家，而且自古都有功高盖主的说法，君王所思所想自是同臣子不一样。”阮宜道。

钱一安叹气：“大家都说苏家兄妹已经被陛下……反正我是不信的，夫人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搞不来官场那一套，但在看人上还算有准头，我就是感觉陛下不是忌惮功臣的人。”

阮宜闻言反倒笑了：“虽然我只同陛下见过一面，但是从陛下敢为天下先的胸襟来看，必定不是狭隘之人。”

想法得到自家夫人的认同，钱一安心里也很开怀，虽然他相信陛下，而且不论发生什么他也都会忠于陛下，但他于公于私都不希望苏家出什么事，苏家人一天不露面，他心里就放不下一天。

朝臣们最近被陛下那个“真理大讨论”搞得焦头烂额，甚至萌生出一种“陛下，你想干啥直接干就好了，别折腾我们了，不就是女官，用！”的想法。

可秀三笙要的不是这般“屈打成招”，而是思想的彻底转变，是天下人思想的开悟。

之前用吏部树典型，让百姓们都知道，原来民间舆论真的能左右朝堂上的事！他们普通老百姓的声音竟也能有这么大的威力！

这个认知可不得了，虽说现在众人对此还处在一个懵懂的阶段，大家只是更关注时事，更愿意参与讨论、发表看法。但是随着时间推移，一定会出现试图利用舆论、掌控舆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