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外面果然有一条走廊,延伸出去有三步出头的样子,左右尽头各摆放着常绿的盆栽,廊上放着一把铺着绒绒毛毯和绸缎的躺椅,一张搁有枣色茶具的小巧原色木质圆桌。
倒是个很好观景的地方。
廊台外面正对着的就是归古城中唯一的湖泊,离得不算太远,视野开阔,碰上好天,在这里几乎能把整个蛾儿湖都收进眼底,可以一赏晴空白鸟,湖色舟影。
可现在是夜晚,城中又有宵禁的令,湖中除了街灯的倒影和巡湖官船上的灯火,远处只剩下一大片的黑,什么也看不见。
更何况,夏扶荧来这里的目的,也不是来赏景的。
他左右看了看,然后走到廊台最边缘的围栏,俯身探头出去,丈量着这栋楼的高度。
白色里衣的男人跟在夏扶荧的身后走出来,一阵冷风来,吹得他哆嗦了一下的抱起了双手,“将军,你这是要......?”
他不明白这个年少的参将为什么会这么的留意,屋外的走廊只是短短的一截,左右封闭,除了观景,别无用处,如果说有人藏在这里的话,那该是何其的愚蠢。而且比较烦心的是,这两天好像到了降温的时候,夜风渐渐的凉了,夜晚的廊台上面冷了很多,不适合久呆,他很想快点回到温暖的塌床上去。
夏扶荧看也不看男人,又抬头去看头顶上探出去的挑檐,“从这里可以上去吗?”
“啊,什么?上哪里去?”男人惊疑一声,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房顶。”夏扶荧扭头回来看着男人。
男人抬了抬头,看着约莫比自己还要高出一个身子的屋顶,有些不确定的说,“当然......不能了。”
这句话他本来应该用无比肯定的语气说出来的,这里只是一个观景的廊台,并没有设下可以攀上房顶的挂梯。而且这里离着屋顶少说也有一丈,除了飞,别无他法。
可他就是犹豫,毫无理由,总觉得这个年少的参将这么问,必定有他的理由。
男人接着说,“将军你如果是要去房顶的话,我可以带你去,这里我熟悉,我知道哪里能够去到房顶。”
“是么?”
“是是是,”男人点头,“我不是和将军说过吗,我与这里的东家相识,而且这里最近几次翻新和整改我都有参与,算是知道这楼里的一些格局。”
夏扶荧点点头,问,“这栋洗雨楼,是你们张家的产业?”
“不是,不是,”男人摇头,“将军你应该知道,我们张家在归古城的生意,主要是在药材这上面的,酒楼客宿这些,我们从来不曾在这里开设过。”
“嗯,是么?”夏扶荧还是低声的说,“既然你知道,那就带我过去吧。”
“是去要上房顶的地方么?”为了确定,男人有些多余的问。
“嗯。”夏扶荧点头,转身要回到屋子里去。
屋子里的女人还裹着毛绒绒温暖的白色毛毯半卧在床上,看着进来的夏扶荧似乎是看迷了,连毛毯从肩上滑落下去了也不知道。
女人的年纪很年轻,是芳华正好的时候,白皙细嫩的皮肤上是独属于年轻女人的光泽,只是看上去都差不多能感觉到丝丝的柔软滑腻,最能击中男人心中本能的欲望。
“等一下。”,走到屋子里的夏扶荧停了下来,看向了女人所在的方向,转身走了过去。
艳丽的女人愣了一下,转而睁了睁眼睛惊喜起来,只是面上依然平静。
夏扶荧每走近一步,女人的眼睛就要亮上一分。
可夏扶荧并不看他,甚至还拔出了腰间的刀出来,刀上明晃晃的光反进女人的眼里,熄灭了她眼里希冀的亮,让她的颈后不由自主的起了一阵的寒。
夏扶荧双手紧紧的持刀,向着墙壁猛地平刺了过去,泥土木头的墙壁挡不住专用来破甲的夏刀,再则夏扶荧的臂上力气也不弱,又是经过灵气淬身的武士,只是捅穿一堵墙壁,对他来说并不算难。
只是,夏扶荧手中刀只是刺到一半的刀身,便再也刺不进去了,不管他如何的用力,刀尖就像是碰到了花岗岩一样的阻碍横在前面一样,又像是被什么钳住了一样,分寸不能再进。
莫非这堵墙壁的厚度还要超出接近四尺长的夏刀?
但还好拔刀的时候没有什么阻碍,长刀在墙壁上留下了一道寸长的口子,夏扶俯身闭只眼去看,还是什么也看不到,似乎是他没能捅穿这堵墙壁,墙上的刀孔中仍是看不穿的黑暗。
他起身,收刀回鞘,走回男人身边的时候,一眼也没有瞥过床上的女人,“行了,带我去吧。”
***
“难道,你还真的是个哑巴?”黑暗中,耳边的声音再一次的在叶白柳的耳边响起。
只不过这一的声音他终于能抓到源头方向的准头了,一个跨步,出手抓了出去。
黑暗中响起冷笑的声音,“看来,你的耳朵并不聋呢。”
这一次的声音依旧有迹可循,是在叶白柳的右边,他转身,再次出手。
可仍旧扑空,什么也没有抓到,反倒是自己心下突地的一跳,有了危险袭来的感觉。
一声能让旁人下意识挤眉眯眼的闷响,叶白柳双臂交叉身前,抵挡住了袭来的危险。
他退了两步,站住,才感觉到身前那极其鲜明的温热。
那是那位龙梅武士身上的温热,在来的路上,他就已经熟悉那两个龙梅武士身上的气息。
看来,刚才袭来的危险,就是那位龙梅武士挥舞着的臂膀。
叶白柳的心弦不得不更加的凝重起来,这间屋子里不止有那个与他年纪相当的渊国七皇子,还有一个武力强悍的龙梅武士,若是他就这样盲目的被牵动,碰到的,只会是那位龙梅武士。
虽然刚才的那下碰撞他防备的及时,并没有什么大碍,可终究是中了别人的诡计,被别人牵了鼻子。
而且,谁也不知道下一次他还能不能及时的防备住,刚才那一下的碰撞,他深深的体会到了龙梅武士的强大。
这一次出来,他没有戴上从山雪营里带出来的护臂,除了布衣,几乎可以说他是徒手去接的龙梅武士那佩戴着金属护臂的一击,依他现在体魄,虽然挡下来了,但直到现在他的手臂还在隐隐的发痛。
暗中的人也不可不谓之险诈,一边说着逗弄人的无用的话,一边还故意透露出自己的气息,误导人去踩入他所布下的陷阱。
“嗯......”黑暗中的人再笑,“果然不一般啊,为什么我得到的消息里,没有关于你的啊,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黑暗中的人嘶了一声,音调高了几分的接着说,“你不会是夏国老皇帝在民间的私生子吧,是他为了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暗地里培养出来的人材?”
“不对,不对,”很快,黑暗中的人又自言自语起来,“差了点什么,嗯......,哦,长得不像。虽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可我看过夏国皇帝那几个儿子,或多或少都传的有他的几分样貌。可你呢,则就是完全的不像了,不论是神态,还是样貌。”
叶白柳绷紧身子的缓缓转动身子,没有理会黑暗中的人的胡言乱语。
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是这么想的,反正叶白柳是不会听进去的,暗中的人说话的时候,他就一直集中了精神,没有放弃捕捉那暗中之人的行迹。
不过,倒真的让人心烦,耳边多了只嗡嗡的苍蝇一样,怎么赶都赶不走,也不知道那人是不是天生的这样,看上去明明是个与他差不多年纪的人,怎么就能有那么多的废话。
什么私生子?要怎是那样就不错了。
怎么说也是皇帝的儿子,就算出生的再怎么不起眼,至少也不会在泥田里长大,过上那么久的苦日子,虽然现在过得也还是苦日子。
而且,他比谁都要知道自己的亲生老爹是谁,无论神态,还是样貌,几乎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两个人,不是父子就有鬼了。
......等等。
神态?样貌?
他能在黑暗中看见自己!
叶白柳醒悟过来,意识到此时的情况比自己所想到的还要糟糕,敌暗我明,在这间屋子里,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在眼里。
真的烦心啊,这些个术啊法啊的,就不能堂堂正正的来比比拳吗?
只是意识到这样不利的叶白柳没有乱了阵脚,反而是想起了夏衣不久前才对自己说起的话来。
夏衣说,他需要自己的眼睛。
叶白柳明白夏衣的意思,虽然他自己不曾目睹到过自己的眼睛在雪山上的变化,但他能感觉得到,那时的自己,接触过那柄剑鞘后,仿佛能通透的看见天地和人体的一丝一毫,那是从未有过的奇感。
夏衣所需要的,是自己那时的眼睛。
叶白柳渐渐的有些想到了,也许,自己也能在黑暗中看见。
他记得那时的感觉,身体里擂鼓似的阵阵的燥热,血液沸腾,脑海里是前所未有的空明,每一个毛孔似乎都在吸收着天地间的灵气,全身似乎有用不完的力量。
循着记忆中的感觉,叶白柳闭上眼睛,静下心来的调动起身体里的灵气,要恢复到记忆中那个状态。
灵气快速的在身体里流转,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寸一寸的热了起来。
睁开眼睛,那种燥热亢奋的感觉又回来了,赤金的颜色又在他的眼睛里亮了起来。
黑暗中,莫名的安静的一瞬,安静的连呼吸的声音也听不到。
隔了很久,能听到急促的呼吸。
“神眼!”
还是那个年轻的声音,却变得惊讶的有些颤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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