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邃的群山里，早晨的金光终于也突破了无数山峦的阻拦，悄悄渗入。

似乎不愿打破这份美好。

虽然断断续续的咳嗽从未停止过，但泰莫利亚军医和佣兵们已经开始援助救治玛哈坎的非人类。精灵不屑地高抬下巴哼了一声，但看到老老少少的矮人被处理了受感染的伤口后，迟疑地接过了佣兵递过来的火酒。两个泰莫利亚士兵持长戟拦住了一个拿着圣水的精灵女贤者，但看了看身后已经在打摆子的老人，又瞥了瞥女贤者的茹沟，终于放下了戒备。倒是人类孩子和非人类孩子没有那么多隔阂，开始尖叫着追逐打闹，被半身人长老厉声喝止叫去接种最新研制的瘟疫疫苗。

瘟疫减弱了。

人心的瘟疫也是如此。

不过，欣赏这片美景的玛利亚闻声扭过头——朵拉脸红彤彤的跳下马，经过她身边时吱了一声，三步并两步地快步跑了，而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詹森和希里刚刚骑马来到。

他俩的手指还纠缠在一起。

玛利亚双手叉腰，摇头哂笑：

“看来除了瘟疫，你们的好事也来了啊。”

两个猎魔人也有点不好意思，但就算如此，他们也没放开彼此的手。

然后还有一件好事。

两天后，又是一个灿烂的白天，泰莫利亚军乐齐鸣，广场人众如潮如水——可惜瘟疫时期，白鸽不好找。

今天，泰莫利亚军队统帅约翰纳塔利斯，和玛哈坎山谷的霍格长老正式签订了和平条约。山谷重新迎来了和平与欢乐。

当然少不了台下，人类和非人类暗自的嘀咕、咒骂、反对。

而松鼠党包括伊欧菲斯在内全员缺席，当然。

两个种族的百年血仇，不是一场瘟疫或者几天的互帮互助能够化解的。

但是结果就是一切，包括詹森一行人在内的大多数人，都沉浸在和平到来的巨大喜悦当中。

以致于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圣者凭空出现在附近最高的悬崖之上，俯瞰着广场蚂蚁们的一举一动。

“和平？不存在的东西。”

他没有施法或者拔出任何武器。

“一切，只有各势力暂时的利益妥协。”

他朝西面山坡上，隐藏在石丛之中的一个人影点点头。

协议摆在了双方面前，纳塔利斯拿起笔奋笔疾书，霍格见状也想拿笔。。。酒喝多了，这种大场面也是自布伦纳之战后第一次见，手管不住的抖，笔刚抓起就掉到地上。

霍格尴尬地看了纳塔利斯一眼，然而对方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嘲讽，只是微笑着捡起笔，递给他。

霍格感激地点点头，接过笔来开始签字。

“杀戮的血仇，世上几乎无任何东西可以弥消。”

涂油弓弦在拉力的作用下，和弓的连接处产生剧烈的摩擦，但在油的辅助下，摩擦声几乎不可闻。箭头磨得尖锐锋利，还渗了剧毒，并且连反光都考虑到了加装了伪装。箭的尾羽随着手的拉伸顶着弓弦，离脸颊近在咫尺，却没有丝毫接触。

广场的两个领导签完了字，两只手，真诚地握在了一起。

台下欢声雷动的一刹那——

嗖！

一箭直穿霍格的心窝！

所有人惊呆了。

在那一刻，整个山谷只有死亡的寂静。

而过了那一刻后。。。

“长老！！！”“骗子！你们杀千刀的人类敢杀害我们的长老！？”“杀光人类！杀光所有人类！为霍格报仇！”犹如圣者施加了催眠，所有精灵、矮人、半身人疯狂地咆哮怒吼，拿起手边任何可以当做武器的东西杀向距离自己最近的猝不及防的人类，整个广场瞬间从和平的盛会变成疯狂厮杀的人间地狱！

“霍格！”詹森希里等人反应比所有人都快，早已拔剑在手，招架住周围如怒涛海啸一般的围攻，在一片乱战中一边防御一边想接近霍格查看情况——霍格身边早有矮人亲卫队保护，见猎魔人持剑接近自然而然地挥动战斧杀了过来。。。两个亚克西齐发定住，玛利亚也带着佣兵杀到了，众人快速放倒矮人卫队。

纳塔利斯也从刚刚的震惊恢复过来了，但忙着指挥军队抵抗各方向的杀戮甚至开始反击，哪有心思管他们。

将霍格扶起来，看到他被不断喷出的血染红的胡子，和伤口处的黑淤，两个猎魔人都明白长老已经回天无术了。但霍格仍然死死地盯着西边的山峰，想说什么，却老是被血堵住口。

两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有詹森的强化视力看到了，那个漠视着这一切惨剧的颀长射手。

“伊欧菲斯！？”

伊欧菲斯自然也看到了詹森，没有片刻停留，转身消失在群山中。

玛利亚的佣兵还在拼死抵抗着四面方非人类要救回他们长老的围攻，但后者却在剧烈的咳嗽后，喃喃地对身边的两个猎魔人说：“我就知道。。。伊欧菲斯是绝不同意把山谷交给纳塔利斯。。。或者斯维尔的。”

希里立刻反应过来：

“斯维尔？马库斯斯维尔！？”“范格堡的守护者？”詹森听到全名后也瞬间明白过来：“你一直联络的人是他！？尼弗迦德军？”

长老咳出来的血越来越少，越来越黑。

“他承诺只要我帮他的忙，他会派出军队赶走纳塔利斯，接管迁移山谷的所有人类，没想到最后。。。

我只想保护我的矮人子民，猎魔人，我只想保住玛哈坎的和平。。。”

詹森和希里都能理解这个脸色逐渐惨白的老人的苦衷。

得到他俩点头的回应，霍格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留下最后一句提示：

“伊欧菲斯。。。肯定也，想要，那个炸弹。。。”

炸弹！？

什么炸弹？

然而霍格

“詹森！希里！”玛利亚双剑架住两个方向杀来的草叉，满头秀发伴随着动作飞洒着上面的鲜血，大吼着提醒他们：“立刻撤退！我们撑不住了！”所有人都知道已经没有任何时间了，连忙齐心协力杀开一条血路撤向西边泰莫利亚军队的防线。

蓝衣主力也已赶到，集群完毕。不管是为了防御还是为了救援被害的人类，刀剑出鞘，弓弩上弦，在各自指挥官的指挥下开始杀掉眼前任何的非人类。

血，从不同种族的肉体中喷射出来，飞溅出来，落在地上。

无数的血，汇聚成一条条血河。

从广场的源头，蜿蜒流出。

流向山谷的每个角落。

“血仇，终究得由血来化解。”

话毕，圣者消失了。

他已经得到了这个山谷所需的一切。

轰——看守的矮人们早就无心守卫，一股脑急匆匆赶去痛悼被刺杀的长老。而白骑士甚至都不屑拔出宝剑，以骇人的力量撞开矿洞最深处的木门，徒手破岩拽出那个南瓜大小的圆球炸弹，跨上灰白坐骑。

骏马四蹄腾空，一人一马直接将深邃的矿洞开了一个天窗，冲天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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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夜晚，猎魔人和他们的朋友总算能在纳塔利斯的办公室里喘口气了。

虽然山谷里歇斯底里的厮杀还在持续。

阿奈丝被关在房间里，就算她会杀人了，无论洞外的尸山血海还是洞内的死寂沉闷，她都不该接触一丝一毫。

“难怪松鼠党一个人都没出现，”还是纳塔利斯先打破了寂静，他把一直捏着鼻梁的手放了下来，重重摔在办公桌上：“现在玛哈坎每一个非人类都是他们的士兵，他们只需要躲在背后挑拨指挥就可以了。”

说到松鼠党，希里看了詹森一眼：“所以悲戚山谷那队伏击我们的松鼠党。。。”“根本没被催眠，就是伊欧菲斯派来杀我们的！他才是白骑士的帮手。”被耍了那么多天，詹森气得牙根发痒：“他还和白骑士在我们眼前演一出差点被杀的好戏，好让我们把注意力从他身上移开，这狡猾的混球。”

现在再回想一下白骑士在梅里泰莉神庙得到的任务。。。他们确实没有说霍格是他们的帮手，他们要的东西是霍格的命，来制造玛哈坎山谷这一场惨绝人寰的大图杀，而伊欧菲斯也能趁机一呼百应，迅速壮大部队。

不过希里还是有个问题：“那霍格临死前说的炸弹是什么？”

“是一个毒气炸弹，”一直没吭声的玛利亚开口了：“扩散速度非常快，几个小时就能覆盖一座中型城市，是远古矮人用来对付不可战胜的大敌用的，后面由于生活局势逐渐和平而被封存在玛哈坎的秘密地窖里，已经好几千年没有动用了。”“毒气？”纳塔利斯想不明白：“现在到处都是瘟疫，打仗都没人打，要毒气干嘛？”“炸弹，元帅，是炸弹，里面的毒素早就失效了。而且据我在非人类里的探子报告，这个炸弹被封存前就坏了，一直没人修，现在也估计没几个人会修了。”

那么尼弗迦德和松鼠党为什么都不约而同急着要一个坏了的炸弹呢？

门突然开了，一个传令兵走了进来——“伊欧菲斯的情报？”詹森比纳塔利斯还急，腾地站起来走上前。“是的大师，东部侦查兵刚刚发来情报，伊欧菲斯和其亲卫队刚刚撤离了玛哈坎向东而去，目前尚未接到他们返回的消息。”

范格堡——伊欧菲斯，斯维尔，白骑士，他们都只可能在那里。

“我们要去范格堡。”说这话的，居然是希里？

她又一次感受到了，她不是为了报仇或保命而去行动，而是为了另一种她说不出来的事物，一种远远伟大的事物。

詹森也没再跟腔什么，只是站起身来跟纳塔利斯握握手，算是道别：“伊欧菲斯一走，他的部下必然无法维持住攻势，你们很快就能反攻——虽然这期间会死很多人，无论是人类还是非人类。”“我会掌管好部下的，大师。”“管好整个玛哈坎吧，约翰。霍格死了，伊欧菲斯跑了，虽然你有点刚愎自用，但你是这个山谷唯一能掌控局势的人。”

元帅明白了他身上的责任有多重，如同见到国王一般，郑重向詹森敬了一个礼：

“我明白了，大师。我发誓会用毕生精力守护住这里的一切。”

“玛利亚。。。”“什么都别说了，”玛利亚潇洒地抬起右手止住了詹森的废话：“虽然我们佣兵到处谋生，但不是没心没肺的，这段时间我会帮约翰打理好这里——下次记得给钱啊。”

“再见啰，尼弗迦德公主。”相反的，玛利亚过去跟希里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希望下次我们再来一次组队探险哦。”希里也笑着拍拍对方的背，但玛利亚却在她耳边低声道：“照顾好詹森，他虽然很强，但也不是那么强。”

“我明白的。”

新一天的朝阳，准时来到。

詹森和希里骑上马，挥手道别了泰莫利亚的一行人。

不远处的玛哈坎山谷里，还是硝烟腾腾，杀声刺耳。

不知道这个平和了上千年的山谷，未来究竟会去向何方？

但詹森和希里的未来，就在前方。

迎着朝阳，策马奔腾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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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森为什么就这么走了啊。”趴在房间窗户上，阿奈丝嘟着嘴望着猎魔人离去的背影，眼眶已经有了泪花：“为什么都不和我道别？”

轻轻抚摸她脑袋的人，当然是来无影去无踪，有时热心有时旁观的朵拉。她轻声安慰小公主：“不是的，他和你都受不了分别的悲伤，所以选择了不告而别。他会回来看你的，我保证。”

阿奈丝稍微止住鼻涕，抬起头来：“保证？”

“嗯，保证。”

小公主心情稍微好了些，又歪着头问：“那你呢？你不是也要去。。。”“布洛奇隆，那里也有一群尼弗迦德坏蛋。”朵拉跳下床，拿起桌子上的剑系在腰带上：“我和你詹森叔叔一样，也要去杀坏蛋救人哦。”“替我多杀几个尼弗迦德混蛋！”一说到尼弗迦德，阿奈丝就兴奋得蹦蹦跳跳的。“嗯，我会的——晚上再见！”

“公主，”房门外的士兵终于听到一些动静，敲敲门进来查看：“你在和谁说话？”

房间里只有阿奈丝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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