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完了七份答卷,他已经饿的头晕眼花,前胸贴后背,将七份正式答卷晾干折好,藏好,从考篮里拿出两块软些的甜糕吃了一块,垫了垫肚子。
此时,“巨”字号大考棚内。
“太华有心了!”
罗胜不禁笑出声来,好在他再三克制,这声音不大,也没引来监考官和军士们的注意。
四书题总共三题,有两道截搭题不仅自己练过文章,还再三精修过,此时完全可以直接拿来用,而这文章除了他们三人外,并无第四个人知道。
也就是说,他们每个人只要默写下自己当初所做的文章即可。
而五经中礼经共有四道题,最难的一道和两道相近题,有萧华给过他的历科程文,也就是范文,他也是背过的,此时只要进行搭接修改就可以用了。
也就是说他自己只需要做出两道题即可,而这剩下的两道题,他都是背过范文的。
兴奋,疑惑,怀疑,他摇了摇头,只剩下高兴。
这样一算,七道题,萧华不仅直接押中两道一模一样的四书题,还给他送了三道相近的五经题历科程文,七中五!
剩下两题,过于简单,属于常规大题,只要是备考的秀才,基本都是会的,最大的差距可能也就是大家写出来水平差距。
这十多年来,范文至少背了数千篇了,随便拿来一改即可。
为何会这样巧?
这样高的准确率,确实是有些惊人了!
他知道,当时那西院门是锁着的,这押题的事,也就没有旁人知道,也就他们三人而已。
十年寒窗,只在此刻,纵有疑惑,但他没有丝毫犹豫,笑着默写下文章,适当改了改。
七篇文章的初稿,一上午也就出来了,他准备下午再进行二次精修,力图做到最好。
他放下笔,准备中午吃点东西,休息一会,此时情绪稍缓,但那股子兴奋劲依旧占据上风。
这七道考题,若是真让他当场来做,他哪怕能写的出来,但也绝对达不到那种三个人一起精修出来的好文章,更不可能有相近范文供你参考,前后引用摘句,左右搭接妙语,上下缝合文章来的好
临时发挥出来的,可能不一定差,绝对谈不上好,他知道自己不是个急智的,深知这一点。
此番若能中举,不论萧华是有意为之还是无意为之,那他自认为也得承人家的这个情份。
他不禁点了点头。
当初他帮过所有的同窗师弟,但真正感激他的,好像也只有寥寥几人,而能做到萧华这样程度的,也只有一人而已。
哪怕他回乡下独自读书,对方也会隔三岔五过来送范文,这样的情谊,他深以为然。
此时,“侠”字号大考棚里。
“哈哈哈……”
高承影已经写完了四道烂熟于胸的文章,又将自己背过的,三篇相近的范文进行修改提炼,总算把七篇文章给完成了,差点兴奋地吼出来。
“不得大声喧哗!”
一位监考官听到一阵笑声,由于许多棚号挨得近,又锁了外门,根本听不出来是哪一间的考生发出来的声响,他在左右转了转,呵斥了一声。
然后命一位军士守在左近,若再有声响,好确认是哪一间。
高承影到底还是年岁轻,这养气的功夫还是浅了些,此时受到警告,只得心中一紧,按捺心喜。
没有什么能比考场上遇到背过范文的原题更让人兴奋的了。
他知道自己的水平有限,有的截搭难题,就是他第一次做的时候,若是没有罗胜讲解,他连破题都不一定能成,更不用说做文章了。
而这几篇难的考题,正是萧华当初重点要求的文章,甚至把他这文章改了三天,这才罢休。
他知道自己这读书的水平有,但只是普通水平,连老师刘承远都比不过,何谈比别人强,只是没有想到会有如此的机缘。
“谢过太华贤弟,来日定当厚报!”
他虽然耿直,但那只是与人相处,若与中举相比,他还是有所取舍的。
不说别的,只要他中了举,那不仅自己可以脱贫致富,而连带着自己的几个弟妹也能得到许多好处,可以说一人中举,一家享福。
这些自己曾经练过的章他没有做修改,自觉地誊写了当初自己所做的文章,对于罗胜和萧华,他没有一丝担心他们会用自己的文章。
写完后,又左右欣赏了一番,越看越心情越好。
考场虽苦,但心情极佳,此地风景甚好!
荒字号大考棚。
“叮铃铃。”
在监考官的监视下,一位军士打开了萧华的号门,领着他出恭。
哪怕是锻炼过许久的身体,一夜没睡好,又吹了半夜的寒风,更没吃好,这上午写了半天的答卷,整个人头晕乎乎的,脚步都有些虚浮。
还是以前的日子过的太好了,不论是在自己家,还是在青竹别院里,他过的可都是公子少爷般的生活,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天天总有人伺侯他,殷勤周到,无微不致,哪怕天天锻炼,也只是体力上的强健,抵抗力是好了些,但也没到百寒不浸的程度。
因过的生活太好,反而抗不了饥寒苦处!
入完厕,又去打了些水,缸里的井水都是每天新打的,不过放了一上午,也是冰凉的很,又吃了些咸味的牛肉饼。
为了防止考试两天内食物会腐坏,所有的糕饼都是烘干的,而且很硬,这牛肉饼刚煎出来时是外脆里嫩,入口香软,可现在又冷又硬,要是牙口不好的估计都不一定敢吃。
吃了一点,就感觉肚子里不舒服,没敢多吃。
软饭吃多了,这硬的一吃多,这胃就不舒服。
整个人有些疲惫,于是裹着棉被,又缩成一团,准备小憩一下。
只是这脚一直不能伸直,一晚就让他有些难受,一想今晚还得这样,他就有些难过。
第一场考试,是两天两晚,但第一晚不放题,真正可用来考试的也只有两个白天和一个晚上,也就是说过了今晚,明天傍晚十分才是真正的考试结束时间。
要不要提前交卷呢?
按规矩,今天只开一次龙门,也就是傍晚时分。
想了想,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一个白天写出七份答卷,难免让人心生疑惑,就算没人疑惑,也会引来关注,他也不想凭此博取关注。
还是明天早些交卷吧。
白天的太阳很好,就连监考官也将椅子搬到廊外晒着太阳,整个考棚里暖和起来。
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一阵异味飘来,他这是棚号靠近毛坑,昨天一下午加上一晚,今天上午,这一天一夜的时间里,那毛坑里收获颇丰,只要天气一暖,这气味就没好闻。
他此时也没有感受的冷,没有将头塞进无法呼吸的被子里,沉沉睡去,这一觉睡到傍晚,硬是被咕咕香的肚子叫醒。
躺在板子上的他,这才发现有炭火盆,早上炭火盆又被加了新炭,此时已经有气息奄奄,他顿时有了主意。
将炭火翻了翻,露出一阵火热,将一块牛肉饼取出来,在炭火上烘了烘,过了会,这牛肉饼软了下来。
这下子容易下口了,吃进肚子里也不再是冰凉,而是温热,让他的胃里舒服了许多,一连吃了两块饼,整个人总算缓了过来。
此时,军士们打开门,再次与他加新炭火。
晚上,他将喝水的瓷碗倒扣过来,将蜡烛放在上面点亮,又把头埋进被子里,反正外面的空气比被里还难闻,将就眯着,半夜里,又被发寒的后背冻醒,只得起来拔了拔炭火。
“阿嚏!”
他打了一个喷嚏,揉了揉有些酸胀的鼻头,两个都实力,就连气味也不怎么闻的到了,呼吸困难了。
此时,门外的廊下依旧亮着,那些执夜岗的军士斜靠在廊柱上却不敢睡,夜里的监考官裹了厚厚的棉衣,坐在椅子上打盹,所有的考棚的门都锁着,许多号棚里还点着蜡烛。
萧华见这根蜡烛已经点完了,又将另一根蜡烛放在火盆里点着,再往碗底滴了些蜡油,固定好第二根蜡烛。
两天一夜,七道考题,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三根蜡烛也是够用了。
今晚把这三根蜡烛用完,也好证明自己也是昼夜奋战的。
这号棚里关了门,只要不在号棚里玩火,基本没人来管在里边是干啥,哪怕一直睡觉,外边也看不见。
许是白天睡多了,而这晚间也是太冷,冷风呼呼的,他睡不着了,裹着被子烤炭火,脑中胡思乱想。
迷迷糊糊地捱到天明,三根蜡烛早已经点完了,检查了一下答卷,并无异常,这才放下心来。
只是鼻子塞的更严重了,许是昨天后半夜里没把头塞进那个异味难闻的被子里,这头吹了太多凉风,更有些晕了。
此时不想吃甜的,还是烘热了两天牛肉饼,简单啃了,本想挨到傍晚再交卷,但他明显感觉自己的头有些昏,用手拭了拭,有点发热。
算了,不忍了。
赶在上午午时前,他摇了摇铃。
一个军士走过了,轻轻挥了挥鼻子前的空气,然后摒着呼吸,这坑号边的异味,着实让人难以忍受,特别是上午经许多人一冲,太阳高照后,更是难闻,好在天冷,要是秋天怕不得曛天。
军士在白天监考官的注视下打开门。
“交卷!”
哪怕此时太阳很好,但萧华还是裹着棉被,冷。
哪怕他附近的粪坑里,积累了一天两夜的收获后,已经在白天的温暖下发酵起来,但他竟然闻不到一丝异味。
一主一副的两位监考官听见交卷,也是赶紧喊来收卷官,见萧华精神不济,考官们只是摇了摇头,也没多问什么,这些个富家子弟,在考场上生病也是极正常的事。
还是平日里吃好穿暖的惯了,一时冷热,这身子就扛不住。
“收!”
先糊名,再放下入卷盒子里,主收卷官亲手锁好卷盒,将钥匙递于副收卷官,两人一个掌管卷盒,一个保管钥匙。
见七份答卷各个都是写满的,虽然没有细看内容,但这赵楷小字还是不错的,主收卷官顿时心生好感。
萧华并不是第一个交卷的,卷盒子里已经有了三份了,但论这卷面整洁,还是他的好。
收完卷,荒字考棚的监考官见他一直靠在墙上,有些担心问道:“没事儿吧?”
这些秀才们若是在自个的考棚区内出事,这监考官也是有连带责任的。
“没,没事。应当受了一点风寒。”他松开棉被,挎起考篮。
“唉,回去喝些姜汤,再捂一捂,发发汗。”监考官让一位军士扶着他,“你扶他出龙门。”
萧华谢过监考官的好意,他没有走廊下,而是走在太阳下,晒着太阳,他的鼻子好了许多,没有那么难受。
然后在军士的护送下来到考场大堂,大堂内有些阴凉,这让他的鼻子很不好受,提前交卷就是麻烦,只得硬着头皮给主考官行礼。
此时坐镇主位的主考官苏郸正望着堂下,若是往常,还可能询问两句,此时见他不停吸着鼻子,打着喷嚏,知道是个病号。
苏郸也没多闻,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这样的冷天里举行乡试,考生染上风寒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来到龙门前等候,这里已经聚集了几十个考生,等时辰到了,考官才示意开龙门。
出了龙门,走到与铁枣约好的茶铺里。
“三郎,您没事儿吧?”铁枣和柳飞大早上就在这边等着,因眼尖,远远瞧见他,赶紧跑过来,接过考篮见他脸色不好。
“没事,受了风寒。”
“我背你。”柳飞弯下身子,萧华也没客气,直接伏在他背上。
直接回了家里,秦红玉没有出来看他,似乎因为上次的事,至今仍生他的气。
倒是小表妹一直嘘寒问暖,让阿秀去煮了姜汤,又让人请了许郎中,开了个药方。
在他的坚持下,硬是泡了个热水澡,主要是那考场里的棉被气味太过于标新立异,让他现在还记着,再加上那粪坑的发酵味,他不洗个澡就浑身难受。
喝了姜汤,吃了点瘦肉粥,躺在床上,总算安稳地睡了一觉,傍晚时才醒来,此时中药已经熬好了,真不是一般的苦。
还难闻的很,好在鼻子也不怎么透气,闻不出味来,放了些蜂蜜,稍微缓了缓味道。
他让柳飞给青竹别院里带了信,自己先在家里休养一下。
一想还有两场六天四夜要考,他的头皮就有些麻,不过好在最重要的第一场已经考完了,后面的比较简单,誊抄一翻也就够了。
秦红玉听说他病了,却没有出来看他,只是派钟灵守在他屋里,伺侯他。
晚上没有看书,踏实睡了一晚,第二日上午起床,脑子清醒了许多,只是身子还有些乏力。
来到这世上,他第一次感冒。
这两日在考棚里着实是没有睡好,再加上夜里吹了寒风,不头疼脑热才怪。
中午吃过饭,只得吃了个饱,又多加了几件棉衣,只是乡试进考场查的严,所有棉衣都得是单层的,只得多穿了几层,方便搜查。
“三表哥,喝碗姜汤!”
临走前,小表妹捧来一碗姜汤,他没有拒绝,一口干了,有些辛辣,接过阿秀送来的温水漱了漱口,这才好些。
“等我回来。”
他握了握小表妹的手,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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