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是谁。”阿尔伯特直视着女人的眼睛，“为什么跟着我，又或者，究竟想说什么？”

“你。”

她带着些许期盼，又犹豫地问：“不认识我了吗？”

她那么期艾地样子，眼中又掺杂着愧疚，既想要靠过来，又有那么几分回避，但还是把目光对过来，希望从阿尔伯特平静的神色中看出点什么。

“我又为什么应该认识你，请不要用问题回答问题，我再问一次，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跟着我，又或者，究竟想说什么，女士。”他表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地，把手插进兜里，暗红色辉光丝线在掌心悄然构筑成型，扣住子弹满夹的手枪扳机，“请正面回答我。”

过道里陷入短暂地寂静，女人想回答，可畏缩地，却有些不敢，似乎害怕真相的后果。

他看了看左右。

“算了....我们先找个安静的地方再慢慢聊。”

阿尔伯特走在前面带路。

他引着那女人去得地方，是个约十几平米的小房间，里面没有别的摆设，只一张桌子，四个沙发椅，地面都是墙壁，没有窗户，当然，天花板能够提供充分照明，而且这里隔墙就是保卫科。

“没有外人能听到，女士，现在能说了么。”

“可以。”

她微微颤动着肩膀，点头。

女人依然暂时没有直接回答问题，反而先讲起了发生在18年前的往事，一个在阿尔伯特耳中总有种熟悉感的故事，他静静地听着，作为聆听者抱有充足的耐心和安静。

“那是在北方的一个小领地，里面有个庄园，算得上比较富裕。”

故事的主角就是这位贵族女人。

而故事。

对阿尔伯特来说真有些耳熟得过分。

他不得不从记忆的垃圾堆里再次翻找出那个贵族庄园，一个被主人安排得井井有条，同时用于收制几种生产原材料，还售卖葡萄酒的地方，男巫回忆起记忆“觉醒”前的往事：那葡萄酒确实是好酒，很醇香，他曾因太好奇误喝过几口，好悬没有被别人发现，当天晚上睡得特别早，而且特别沉，庄园里有条忠实的老黑猎犬，只要呼唤就会过来，和两只常讨肉吃，灵性得竟有些“势利”的懒猫。

此外，还有长久回避他的祖父母，他曾试图交朋友的仆人子嗣，这种种事物，现在回想起来，留给他的印象竟然很深刻。

只不过他从未主动回忆罢了。

“我就在那儿出生和长大，父母极少管我，他们并不对我有所要求，只对我的两个哥哥管教很严。”

缪蕾莎继续说。

她是个小贵族的女儿，她父亲封地不大，但还算比较有商业头脑，通过成为棉花、草药还有小作坊组件之类东西的供货商，日子总还过得去，至少，不必如其他穷亲戚那般，竟沦落到需要接济。

在旧时代，贵族家的女儿只是种联姻工具。

但现在，教廷一日胜过一日地进行着斯莫兰国内整合，收拢权利，中低层贵族封号已渐渐有名无实，除了好听无甚用处，低层贵族家的女儿并不金贵，这自称缪蕾莎的女人，也只是特别好看而不聪明，那么联姻的作用就算是废了，因此，父母于小女儿并无别的期望，只要求别出去惹事，平安地长大，然后找个商人或者别得什么有点钱的人嫁出去便可以了。

在闲暇时间极其充裕的成长中，作为一名本来只需要作为花瓶的女性，父母还允许她可以学习知识，尤其在数学方面，这样，将来或许对大儿子接过家业有帮助。

此外则不作限制。

故事到这儿还算幸运。

可或许正是太宽松的要求使她遭遇了问题。

“我遇到了我的爱人。”

缪蕾莎和一个贫穷的骑士长相恋，她被对方的学识和相貌所吸引，一日胜过一日地爱，对方也以此回应她，最后，他们跨过底线，悄悄地瞒着任何人结为夫妇，这场自主恋爱没有能够瞒住父母，她的父亲几乎被气疯，贵族最后的骄傲使他们不允许女儿嫁给已经彻底落魄潦倒的骑士阶级，但他们发现时已经太晚。

缪蕾莎已有身孕。

事情便复杂起来，尤其在她本人无论如何也要生下孩子的情况下。

她父亲发了狠，动用手段将骑士长远调，对她实行禁足。

她诞下男婴，为其命名【雷蒙】，在孩子父亲远去的情况下，独自抱起婴儿，并在仆人们的帮助下养育他，等她能够被允许出门时，已经是在两年之后，很快地，缪蕾莎的容貌又为她惹下了祸端——这次是位富商，他看上了女人的样貌，又发现她竟然粗通文学，数学方面亦有所掌握，这使富商对她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进而狂热地追求她。

这对缪蕾莎的父母而言是好消息，但她儿子雷蒙的存在就变得非常尴尬。

他们再次作了粗暴的办法：

要求她将孩子遗弃。

“他们让两人远远地看着，一直驱赶我到那个森林去，要求我，必须把孩子扔在那儿。”她微垂下头，攥紧了拳，“我的父母认为，雷蒙的出生本身就是错误，他们只是在处理这个早该处理的错误罢了。”

他们决心为缪蕾莎的美好未来“铺路”。

事情也如他们所想的那样发展，她后来就再婚嫁给富商，富商很高兴，还举行过宴会以见证这场仪式，那是位资本较雄厚的商会成员，女人因而得以从庄园搬到了更大的庄园，再次生育一对儿女，只不过她始终惦念着第一个孩子，和那个已不知去向的骑士长。

直到某天，教职者找上她，告诉缪蕾莎，他们知道她儿子仍然在世，知道他在哪儿，可以带她去见他，还配合她编织了理由使她可以离开三个月，跟随斯莫兰使团来到阿瓦兰迦，她确实在此看到了已经成年的儿子。

在分别了18年后，那个孩子已经成长为非常优秀，能够独当一面的年轻人。

“我找到你了。”

“雷蒙。”

她神情激动地伸出手想要抱抱他，又看到阿尔伯特的戒备，便按耐住，说道：

“我是你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