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何期回到公司瘫在座位上,每天都想着打退堂鼓,结果每天都累成条狗。转眼快两个月过去,回顾一下恍然震惊自己居然已经处理了那么多事务……
文淑可心地替他端来一杯花茶,再奉上一碟小笼包作为下午茶,感谢对方小蜜蜂般的辛勤劳动。却不料在她转身时听到一句波澜不兴的话:“作品说明书,什么时候给我?”
一回头,便接触到了程何期注视着她死鱼一样的眼神,文淑莫名一抖,咳了声,机智地转头扬声问:“默言!程程问你说明什么时候写好?”
程何期对她转移战火的行径无语凝噎,只最后说了句:“你俩都放点心上,抓紧写出来,现在就缺这个了。”说完挥挥手,他现在烦心的事已经够多了,哎!
文淑一看他不像生气的样子,也不敢抱怨那种东西“创作意图创作过程什么的”都什么鬼、写起来好麻烦比画图还麻烦百倍之类的,忙乖巧地应了声麻利闪身溜了。
而温默言抬起头,只默默看了看他们,复又埋下头去,继续做他的透明人。他没忍心说出真相其实自己已经写好了,只是怕她又被小程念才暂时没交而已。哪怕对方如此不厚道地想将他拖下水做替死鬼,他也忍不下心将对方放火上烤。
程何期将带回来的文件重新整理了下,将已经通过审核的归类放进抽屉,需要修改的另外搁一旁,然后承了文大老板的好意,趁热享用下午茶点心。
捏着骨瓷汤勺,一口下去,满嘴的蟹香四溢,汁水横流,他不禁深深太息:这一百多元五只的五色小笼包,果然就是不一样,好吃到令人感动地想流泪……
温大小姐实在太会享受,也心太大,抗压能力一流,一笔订单都没有他头发都快愁凸了,人家愣是一点都不急,百元的下午茶信手拈来眉都不带皱一下。不过作为员工,他如果不懂感恩反而说其败家,那也未免太不知好歹了。
程何期也觉得自己真是傻,这世上那么多好东西,以前怎么就不会去挖掘、去享受呢!
人生短短才几十载啊!
到时候两腿一蹬,想吃都没得吃,想享受都享受不到了!那才真是后悔都没地儿哭去!
阎王殿走了一遭的人,真是不想开都不行哪……
程何期呼啦啦就把一碟子小笼包都解决了,末了不禁还意犹未尽地砸吧了下,再喝一口花茶解味,满齿留香,顿觉得这日子值了!
于是继草莓、车厘子等等之后,又被一碟小笼包收买了的某黄牛继续任劳任怨地为文女士卖命,并且不自觉地开始期待明天下午茶的到来。然后没几分钟又意识到明天是周末,不上班,不由遗憾。
临近傍晚时,手机来信提示音响了几下,程何期几乎不用看,就能猜到是谁的。
一晃距离上次跟沈端方见面已经又快大半个月过去了,手机联系是恢复了,面却没怎么见,一方面是两人都忙,另一方面也是他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学长。
也是他刻意让自己忙碌,没空去想其他的,结果还是不可抑制地又想了起来——
那时程何期回邻市的时候整个人都是飘的。猝不及防下听到学长的话,他的反应整个过程中都是木的。
他没想到不过是见下导师认回个学长,怎么最后就多了个爱慕者……
那会原本他还想说开了后调侃一下学长上学期的以公谋私,平白折腾了那么一大票无辜的悻悻学子,结果被那句突如其来的告白震得一阵手忙脚乱。
话说学长也喜欢男的?
好像以前是没看对方交过女朋友,但学长喜欢他?
气泡提示音再起,程何期拿起手机一看,果然是学长的。
那天的事情他一直不去回忆,可一直逃避也不是办法,果然还是该好好想一想。
他不自觉又支着下巴叹了口气,寻思了一番措辞,回起了消息。
公司里采取的是弹性工作时间,自由度比较高,事情做完后可以提前点下班,也可以做做自己的一些事。程何期今天预计的工作内容已经完成了,便也大辣辣地在两位老板的眼皮底下发消息。
写着写着,那天尴尬的一幕又骤然跳入脑海,程何期无奈地支头无声呻1吟。倘若不是在那种情况下,也许告白的事也不会变得那么——羞耻。
那种情况下……学长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程何期又想抓狂了,几秒钟后又扼令自己冷静下来。
他总觉得接受了原主的身体和记忆后,好像没自己原本以前那么能沉得住气了,很多时候情绪的表达好像鲜活了许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轻的身体导致心态也变年轻了。
尽量跟过去同学长相处时一样中规中矩地写完消息,又看了一遍,觉得没问题了才点了发送,一按下去时,程何期突然意识到那天自己说的话里好像有什么歧义!
他当时好像漏了什么关键信息?只说了脱衣服,却没说上衣和裤子脱掉后,是将人腿曲折,虚盖了毯子,然后才脱的内裤!而且脱下来时他的头是侧转过去的,所以只是瞄到了那个痣,却没有看到一些真正不该看到的……
学长不会也误会了吧……
但若此时再去解释,好像更不对……
于是程何期看着手机,又是一脸生无可恋……
此时七八十公里外的某大学古朴典雅的教师楼里,斯文英俊的副教授看着新来的信息,露出一抹不自觉的温和笑容。被几个年轻的助教看到后纷纷调侃冷面教授居然也会笑,猜测手机那头是不是天命天女?
沈端方只是笑而不语。
他本来从小的志愿就是当老师,只不过当初是想回老家那边。可濒临毕业,离别的愁绪笼罩,最后他还是选择了留校考研做学术。想跟陈河杞多些在一起的时光。
可直到对方毕业,他都只是以学长的身份陪伴在对方身边,没有勇气跨出那一步,怕对方不能接受。因为陈河杞一直没开窍,对感情方面的事极其木讷,也从没有谈段感情的意向,他怕自己冒然出手会导致最后他们连学长学弟的关系都一去不复返。
直到后来,孰料自己压抑的感情越来越难以诉诸于口,七八年下来竟然反而慢慢疏远了,用考博评职称让自己忙碌,无暇思考感情的事来麻痹自己。
却没想到最后是那样的结局……他们联系的最后一条信息还只是春节发的一条新年惯例祝福语。
他更没想到,自己刻意淡化对小陈关注的时间里,不知何时起,小陈的身边竟然有了那个男人的存在。
原来小陈,是可以接受同性的。
不想再一次错过。
总得有个开始,才能迎来结果,不管这个结果是怎样的。
他现在的身份是老师又如何,感情只是自己的事情,哪怕日后曝光失去了这个工作,他也不想这回再度退却,然后未来的几十年都在后悔中度过。
那天,那么克制着,只是在对方额头上印下了个一触即分的吻,就怕吓到了他……
后来也没去找他,双方都忙是一回事,另一方面也是压抑着想去见人的冲动,怕那人会不自在。
他给小陈时间,忍着暂时不见面,却也不会真的不去联系,把握着两者之间的度跟人拉进些距离。
他明白小陈可能一时间难以转换过来。
他不急,可以慢慢来,毕竟那么多年都等了。
而同样是这座国际大都市里,在靠近老城区的一处墙体斑驳年代久远的筒子楼里,最近两个来月一直没出现的某人,却出现在其中一间屋子里。
西装革履地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他却好似浑然不觉。
时隔五年九个月,楚昊洋于大半年前的夏末将这间出租屋买了下来,一一复原当初的样子。这就是支撑着他的源泉,环境逼仄简陋,却充满了曾经的点点滴滴,连每一粒灰尘似乎都满载着温馨。
大半年来,他住在这边的时候多了很多。实在想得受不了了就会过来汲取一些力量,但不过一两个晚上又会因为受不了其中满满的回忆而逃离,隔不了一天又会拖着残躯回来。循环往复,不知疲倦。
出租屋里满载的都是曾经最纯粹的美好和温馨,更显得如今形单影只的他悲凉又无望。
多少次午夜梦回,他甚至希望自己真的就是千千万万在底层打拼奋斗的平民百姓之一,跟想要走在一起一辈子的人,在这出租屋里安安稳稳过自己的小日子……
这个被所有人嫌弃的陋舍,却成了他的避风港。也是沉沦腐烂的地狱之沼。
可说到底,这屋子里,又哪里还有以前的东西呢?
他拼命折腾才恢复的“原状”,也不过是看着像而已……
可除却这里,他的停脚之地,又能在哪呢?
多少个半梦半醒的夜里,他希望那个人会回来这里看看。如果真的回来,至少不会让陌生的环境吓退他……
他怕他的陈哥找不到回来的路。
而他只知道紫苑和这里……
如果再奢望一点,也许那人还会顺便入个梦来……
这是楚昊洋仅有的念想了,直到陈家村枸杞树下发生的那一幕——
曾经死寂的心,似乎又开始渐渐感受到七情六欲喜怒哀乐……
此刻,楚昊洋便坐在稍微动一动就咯吱作响的木板床上,双眸低垂看着面前的小木桌。
桌上摆着整整齐齐三沓资料。
今年这个新年楚昊洋是在医院和公司两头过的。那夜回去后他就重感冒发起了高烧,也不肯休息,拔了点滴继续回公司工作。他不能休息。
让人去查程何期所有的信息,事无巨糜,从出生到现在。
命令下达后没多久,关于程何期从小到大二十多年的资料,源源不绝地被送到这个堪称站在权利巅峰的男人手里。
楚昊洋不去接近那个说自己是阿杞后来又一口否认了的人。哪怕好几次他已经再也无法克制地冲到了邻市,却在靠近时狠狠咬紧了牙关,咬得牙龈出血,手臂青筋毕露,才按下那股冲动。
也许是这份忧思和压抑,让他的病到如今两个多月了都一直没好利索,偶尔还会咳嗽几下发个低烧。
他不以为意。
又一次压下胸口泛上来的痒意,他面无表情地静静坐着,所有的思绪全部集中在刚刚看的那几叠资料上。
天色渐暗,出租屋里透光不好,显得愈发昏暗。
就在这一片黑暗里,屋子的主人一动不动地坐着,宛如成了座雕像,只偶尔难以抑制的低咳表明了这仍旧是一个人。
而今夜,似乎注定又是一个无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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